她看着皇上的雙眼，胸口大慟，心髒泛着絲絲麻麻的痛。“臣妾無福，知道並非皇上所愛。當年......選福晉並非相中臣妾。皇上心裏另有其人。礙於先帝和景仁宮娘娘一事才不得已選了臣妾。”

她說着咳出了鮮血。“臣妾唯一所求，那柄玉如意陪葬給臣妾。這是皇上給臣妾的，求別把這個也奪走。那日臣妾真的很歡喜，把這個留在陵墓裏陪臣妾吧。

只是......嫺貴妃這多年與臣妾不睦，記恨當年之事。耿耿於懷臣妾被先帝選爲嫡福晉。臣妾怕她抹去臣妾所有存在，怕您忘了臣妾，求您記得我。”

“琅嬅。”皇上內心的悲傷再也無法抑制，琅嬅卑微的話語讓皇上前所未有的愧疚。她可知道自己今日和如懿有脫不開的嫌隙。哪怕已經垂死還在爲自己考慮，甚至只求一柄玉如意。“朕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無論是誰都無法取代你。朕會一直記得你。”

自己這些年到底錯過了什麼！把情愛給了另一個女人，滿腔柔情錯付。自己的發妻即將離世，還在爲自己打算。

想起如懿對琅嬅的猜忌，再對比如今琅嬅的不計前嫌。皇上心中痛極了。

“臣妾只怕走了以後，璟姝無人照顧。咳咳......這些年嬿婉一直帶她。求皇上給璟姝一個養母。”

琅嬅的眼角流出一絲淚水。她不能愧對高晞月的囑咐，也想最後幫一把魏嬿婉。只要璟姝在，魏嬿婉就有一重保障。只要魏嬿婉在，璟姝就不會被苛待。

宮裏有孩子的女人都不會過得太差，只要孩子在，皇上就會常去。

她只盼望魏嬿婉能爬的夠高，將來多幫幫和敬。

琅嬅的心越發悲哀，一輩子都在演戲，死到臨頭都不能做自己。她費力的眨了眨眼睛，極力讓自己看起來懇切。

“若是......皇上爲難，怕日後別人說嘴，可以臣妾臨終舉薦爲由，任命嫺貴妃爲後。這也是臣妾唯一能爲您做的了。臣妾無福，不能再陪伴皇上。只求她能爲皇上分憂。”

琅嬅的眼角溼潤，親手送敵人她最想要的禮物。這種痛苦誰能知道。可她快要死了，她必須演“一心爲皇上的妻子”到最後一步。

只求皇上念及她的識趣，對活着的人優渥幾分。

沒成想皇上的態度瞬間冷了。

他最忌諱別人插手權力。即便是琅嬅也不行。涉及到這種敏感的話題，哪怕是面對將死之人，他也收起了憐憫。

完全不在乎眼前這人是相伴多年的妻子。

“嫺貴妃與你不睦，你也要舉薦她嗎？”皇上即便此刻也無比冷血，對琅嬅的突然提議無比懷疑。

“因爲她是皇上唯一愛的女人。臣妾只希望您開心。”琅嬅忍着胸口的劇痛，艱難的說道。悲哀自己臨死了還要做戲。眼淚已經浸溼了枕巾。

她知道如懿幾次攪弄後宮，想上位沒有那麼容易。她這麼說只是要皇上多憐惜幾分。可心頭那股恨意幾乎吞噬她。

她死死摳住指甲。“純貴妃膝下有子嗣，這些年與後宮衆人和睦。若是皇上無意嫺貴妃，可選純貴妃。純貴妃對臣妾恭敬溫順，對太後孝順有加，可爲繼後。”

琅嬅把蘇綠筠抬出來，皇上的懷疑減淡了三分。可他還是冷了臉色，只見他眼眸中的情意逐漸褪去，剛才還略有溼潤的眼尾已經被抹去。

“皇後多思了。你好好將養身體，不許提繼後一事，朕等着你身子大好。一起和朕看和敬出嫁。”皇上放下緊牽的手，平淡的說着。

即便是相伴多年的嫡妻，可插手後位繼立也讓他懷疑。一時的感動褪去，隨之而來的是無盡的猜忌。他的話風隨即冷淡起來。琅嬅敏銳的察覺到他的變化。

更加悲哀自己，這十幾年到底和一個怎樣無情的人在一起。居然爲了這一個男人爭鬥這麼久。在乎一份始終無法全心全意得到的愛。

她開始覺得一點嘲諷。如懿的下場不會比她更好。沒有人能得到他的信任，因爲他只愛自己。

琅嬅的手心摳出血，再也抑制不了噴湧的悲憤。“皇上是在懷疑臣妾嗎？擔心臣妾的用意？這些年你可曾相信過臣妾分毫，心裏可曾把臣妾當做真正的妻子？”

“琅嬅，你似乎糊塗了。”皇上的語氣平穩，聽不出什麼意思。

可這種平靜的敘述，快要把琅嬅逼瘋了。

“你永遠都這般，我爲你生兒育女，卻始終無法走近你。在你心裏是不是只有嫺貴妃才是你的妻子。”琅嬅執拗的看着皇上，眼眶的淚水打轉着。

“朕愛護你，給予你一個妻子的尊重，賜你紫禁城一半的權力。你覺得還不夠嗎？琅嬅，你是一個好皇後，但皇後有皇後的職責，也要守皇後的本分。”皇上的語氣回暖，可話裏話外的寒意更叫人心灰意冷。

“尊重？權力？若是皇上真的愛護臣妾，咱們的兩個皇子此刻就能承歡膝下！到現在皇上還讓臣妾遵守本分！若不是遵守本分爲了後宮安寧，臣妾誓死不休，效仿嫺貴妃般追查到底。

“後位不穩，她們總是伺機而動總想越俎代庖！皇上當真覺得後宮和氣一團嗎？臣妾連女兒都留不住，從嫺貴妃去了一趟後宮，前朝的風勢倒戈起來。

一個個說着太後意動嫁女。您猜這主意誰出的？皇上慌了連不迭的送和敬出去。後宮不得幹政，一個個的幹政了皇上又可曾知道？皇上什麼都不知道！”琅嬅自暴自棄，一大段話說出來，連喘息都困難，像條死魚一樣躺在枕頭上。

“這就是紫禁城，這就是後宮，這就是做皇後的代價。若是我嫁與民間，未嘗不是幸福一生。起碼女兒會留在身邊。”琅嬅轉過身去，她已經快死了，根本不在乎皇上怎麼看自己。

她臨死前的哀慟打動不了這個無情的男人，身體灼熱的折磨讓她意識不清。終於敢借着死意發泄不滿。

“朕不知你存了這麼多不該有的心思。每日總是擔憂地位與權勢。難道朕給你的還不夠嗎？永璉和永琮的去世讓你糊塗了。竟然對朕存了這麼多怨恨。日日相對，相顧無言。你與朕多年夫妻，生疏至此。念你不易，今日驟然落水身心受驚，你的不敬，朕既往不咎。你自己好好想想，朕先走了。”

皇上接受不了琅嬅驟然的轉變態度，冷臉走了。不顧琅嬅的病體，徑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