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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雨夜生變故

秦羽眉和璇璣忙了一天後也回到自己的房間,草草用了晚飯,璇璣去給她燒水準備洗澡,秦羽眉趁這個當口寫起了今天的出診記彔。

她平時或許會粗枝大葉,可一旦涉及到醫術方面卻十分仔細謹慎。像這種大規模的瘧疾爆發雖然不常見,可遇上了也是麻煩事。秦羽眉打算將這次平瘧的經過和用藥都記彔下來,就當是她將中西醫結合的實驗報告了。

璇璣走的時候,房間裏的窗子還開着。此時秦羽眉正坐在圓桌旁寫字,背對着窗口。一陣風吹進來,讓她全身無端打了個激靈。

秦羽眉起身走到窗下,將支窗的木條收了回來,順便望了一眼天色。

太陽已經落了,天邊卻是一片墨色濃雲翻滾,連一絲星光也看不到。

看來是要變天了。秦羽眉自言自語道:“明天得再多準備些驅蚊的草藥燒一燒……”

豐厚的雨水一向是滋生蚊蟲的溫牀,在這個滿是瘧疾病人的小村裏,最需要的就是幹燥通風的康復環境。

她上次叮囑李昆要把填埋的病人屍體挖出來燒掉,可吳院使就是存心跟她過不去似的,一直阻攔說此舉大逆不道,甚至還放出風聲給那些死者的家屬,慫恿他們來李昆面前鬧事。

李昆又不是出來鎮壓暴亂的,身邊侍從有限,面對羣情激奮的村民,他也只能暫避鋒芒。

秦羽眉關上窗,回到桌前繼續寫她的報告,眉心依舊擰得緊緊的。

她緊了緊身上的衣裳:“怎麼越來越冷了……”

草草將最後幾筆寫完,璇璣還沒取來熱水,秦羽眉幹脆爬上牀蓋緊了被子,雙手來回搓着熱氣。

住在這種傳染病災區,時間久了人的抵抗力也會下降。爲了不讓自己中招,秦羽眉和璇璣每天也有喝黃蒿水做預防,因此她並沒有想到自己可能會被傳染上瘧疾。

可她躺了一會兒,就覺得眼皮像是被膠水粘住了似的,越來越有合到一起的趨勢,想要坐起身子精神一下,卻怎麼都使不上力氣。

她只以爲自己是太累了,所以一沾枕頭就想睡覺。恍惚間並沒有聽見,那扇被她合上的窗子又動了動。

窗子被慢慢掀開,被人不知用什麼辦法又固定住了。

一道輕捷身影從窗子跳了進來,站定後大步走向牀邊,眼中間或閃過一抹魅紫光芒,正是上次從夏侯璟手中逃脫的元楚。

他已經站到了牀頭,秦羽眉卻依舊閉着眼睛。

元楚眉頭不經意一挑:這丫頭警覺性怎麼這麼差了?

隨即又釋然,他這些天一直在暗中觀察秦羽眉的動靜,見她整日都在隔離區忙來忙去,一刻也不得閒,顯然是累得不輕,本就巴掌大的小臉如今又瘦了一圈,越發顯得五官清麗分明。

雖說秦羽眉睡着,可他還是抬手飛快拂過她睡穴,緊接着將她從被子下面拖了出來,一把扛在肩上,輕輕松松地順着原路出了房間。

夜色越發濃重,人人都早早回了房間休息。秦羽眉的院子本就偏遠,是以元楚一路暢通無阻地出了村子。

村口不遠處有兩棵大樹,元楚經過樹下時抬頭望了一眼,很是輕蔑。

“傳聞中的鐵騎,也不過如此罷了。”

天邊突然閃過一道銀白色電弧,緊接着轟隆隆的雷聲落了下來,一場積蓄已久的暴雨,即將到來。

那明亮得恍若白晝的閃電只是一瞬,很快又歸於黑暗,掩住了元楚離開的蹤跡。

***

沈千葉將自己牀上的枕頭被子翻了個遍,怎麼也找不到那支注射器的影子。

身後那幾個太醫還在肆無忌憚地調笑着,他抿了抿脣,轉身向他們走了過去,冷冰冰地問:“你們誰動了我的牀鋪?”

剛才說得最歡的那個小胡子太醫看向沈千葉,不懷好意地打量着他微紅的面頰,嗤笑道:“丟東西了?看你這麼着急的樣子,莫不是那位公主偷偷給你的香囊扇墜?哈哈哈……”

另外幾人也附和着賊笑了幾聲,擺着手道:“我們可沒拿什麼香囊扇墜!”

沈千葉的臉更紅了,大聲反駁:“是公主教給我治病的東西,你們不要亂說,毀人清譽!”

小胡子翻了個白眼:“清譽?一個丟人丟到龍牙草原上的蕩-婦,還有什麼清譽?你們聽說沒有,自打呼察老王死後,大王子和三王子爭王位爭得不可開交,可誰都沒提要讓永安公主給呼察老王償命。我看哪,說不定公主已經跟那兩個王子有了首尾,他們二人就是爲了爭這個新王妃才鬧起來的!”

說完還一臉惋惜的搖了搖頭:“草原人就是粗魯野蠻,連人盡可夫的女人都當個寶……哎喲!”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憤怒至極的沈千葉狠狠推了個跟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沈千葉,你瘋了嗎,敢對前輩下手?”小胡子屁股摔得生疼,齜牙咧嘴地朝他大喊。

沈千葉推人的手還沒收回去,他也沒想到自己居然一時衝動做出這種事來,可胸口就像有一團火在燒,讓他整個人都是發熱的。

“不許你們污蔑公主!她一心治病救人,你們卻在背後說風涼話,還有臉說自己是太醫嗎?”

其他幾個太醫也被沈千葉怒氣騰騰的氣勢嚇住了。

這還是平時靦腆得只會臉紅,在太醫院老老實實被他們使喚的那個沈千葉?

“老子說她行爲放-蕩,你激動個什麼勁!”小胡子好不容易站了起來,綠豆大的眼睛使勁瞪着,“難不成你也成了她的裙下之臣,所以惱羞成怒是不是!”

“就是不許你說!”沈千葉揮着拳頭就要上前揍人,那幾個太醫見勢不好連忙撲上去拉架,小胡子捂着屁股還不忘火上澆油,屋子裏亂成一團。

“沈太醫!沈太醫在嗎?”

門外突然傳來一道清脆女聲,此時卻略帶焦急。

衆人都聽出是秦羽眉身邊那個美婢的聲音,一時都停下了動作。

“大晚上來叫門,要不要臉!”小胡子還不怕死地在那兒嚷嚷,“我們可是太醫院的正經太醫,誰準你過來的?”

他心裏正火着,一想到外面只是個侍婢,膽氣也足了起來,話說得很難聽。

門外安靜了片刻。

沈千葉狠狠瞪了小胡子一眼,剛要上前去給璇璣開門,突然“嘭”地一聲,整扇門朝屋裏砸了下來!

幸好沈千葉躲得快,不然就要被砸到下面去了。

璇璣俏臉含霜,踩着倒下的門板不緊不慢走了進來,嚇呆了一屋子太醫。

眼看着這麼個嬌滴滴的侍婢獨自一人進了屋子,衆人都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這門板……是她弄倒的?怎麼可能?

沈千葉是房間裏唯一不受影響的人,走到璇璣跟前問道:“璇璣姑娘,你是來找我的?是不是又有病人發熱了?”

璇璣強壓下心頭火氣,對沈千葉微微一頷首:“沈太醫一會兒請隨婢子走一趟。”卻沒說是爲了什麼事。

說完,她目光冷冷掃過那幾個縮在一團的太醫,最終鎖定在那個眼神閃爍的小胡子太醫身上。

她耳力極好,還未到門口就聽見房間裏的爭執,自然將那些污言穢語都聽了進去。

“各位大人都是太醫院的‘正經’太醫,按理說婢子是沒資格在這裏置喙一二的。”她突然勾了勾脣角,可在這樣一個暴力十足的開場後,卻沒人還有心思欣賞她姣好容貌了,“我家公主是陛下金口玉言冊封的金枝玉葉,更是奉了他的旨意出京平瘧,你們在這裏質疑她品行不端,難不成是認爲陛下識人不清,昏聵無能?”

璇璣畢竟是璟王府調-教出來的人,又跟在古靈精怪的秦羽眉身邊許久,別的不說,這“仗勢欺人”的本領倒是學了個十成十。這一頂大帽子扣下去,這幾個太醫怎麼喫得消?面色俱是一白,也沒人敢再逞威風了。

沈千葉站在璇璣身邊,只覺無比解氣。

不愧是公主身邊的侍婢,幾句話就把他們嚇住了,比他動手還管用呢……

有識時務的立刻很牆頭草地開了口:“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公主這段時日多有辛苦,我們都看在眼裏,十分欽佩,十分欽佩,呵呵……”

璇璣面色稍霽,這才狀似不經意的道:“各位大人心裏明白就好。婢子從前是在璟王府伺候的,就連璟王殿下也拿婢子這脾氣沒辦法。偏偏婢子是最聽不得那些獐頭鼠目的小人在背後說我們公主壞話的,這一聽見就忍不住想揍人……”

那小胡子現在嚇得已經兩腿發軟了。

敢情這侍婢如此囂張,背後還有璟王殿下撐腰?

他此刻真是後悔自己爲什麼這麼嘴賤了,怎麼就忘了那位永安公主是怎麼回帝京的!

一個徒有虛名的前朝公主好惹,可一個手握軍權深得聖心的王爺可不好惹!

眼看嚇唬得差不多了,璇璣又是一變臉,笑得明媚生光。她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上前幾步放在桌上:“婢子今夜有急事尋沈太醫,一時魯莽,驚嚇到各位大人了,這銀子算是婢子請各位喝的壓驚茶了。”

衆人明知她掏出的那一小錠銀子是用來埋汰人的,可都戰戰兢兢地擺手不敢收:“姑娘客氣了,我們沒事,沒事!”

璇璣看也不看他們,轉頭對沈千葉道:“沈太醫,請隨婢子來一趟。”

二人就這麼施施然地踏過門板走了出去,留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

沒了房門,風直接順着門口刮了進來。

桌上那錠銀子一經風突然就化成了一攤粉末,全都撲到了那幾個太醫臉上,迷得他們連連咳嗽打噴嚏。

衆人心中俱是驚駭不已:這哪裏是什麼喝壓驚茶的銀子,分明是那個侍婢在威脅他們。下次若是再敢說什麼污蔑永安公主的話,他們是不是就要跟這錠銀子一個下場了?

本章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