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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自制補液鹽

秦羽眉撇下外殿裏站的一羣人,獨自一人跟着引路的小太監走了進去。

離老遠就看見一個瘦得雙頰都凹陷下去的白發老婦人病懨懨地躺在牀上,有氣無力地哼哼着。

“臣女秦羽眉見過太後娘娘。”

在小太監的暗示下,秦羽眉先下跪給太後請安。

“秦羽眉?”太後喫力地睜開眼睛,“就是無憂留下的那個女兒?抬起頭來,讓哀家看看。”

秦羽眉懵懵懂懂地抬起頭:今天怎麼宮裏這羣人一個個都要提起她娘?

就在太後眯着眼睛看清楚了秦羽眉的長相後,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和無憂長得可真像……”

這已經是秦羽眉今天聽見的第二句了,她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才好。

“太後娘娘,臣女是奉陛下旨意進宮來給您治病的,您能跟臣女說說身上哪裏不舒服嗎?”

無奈之下,秦羽眉只好趕緊切入正題,問起了太後的病情。

侍立在牀邊的女官將太後從牀上扶了起來,她靠在牀頭的軟墊上,用力吸了幾口氣,這才道:“哀家前幾日突然想喫涼糕,就叫御廚房做了些,沒想到喫過之後就開始不舒服,喫什麼吐什麼,整個人也沒精神……太醫院那幫庸醫,除了給哀家不停地開又苦又難喝的藥以外,一點用處都沒有!”

秦羽眉聽太後憤憤地抱怨着,無奈苦笑:難怪孫遠黛說太後娘娘其實心思單純得很,如今一看,可不就是個老小孩麼。

她起身走到太後牀邊,仔細觀察着她的面相:嘴脣幹裂發白,眼球下陷,皮膚發幹。再結合太後之前嘔吐、腹瀉的症狀,秦羽眉基本可以斷定:太後是因爲喫了不對的食物而引起的腸胃炎,現在更是嚴重腹瀉至了脫水的程度。

“娘娘,臣女能治好您的病,也能不讓您喝苦藥。”秦羽眉像哄小孩一樣哄着這個年逾古稀的老人,同時低聲吩咐站在一旁的女官:“去準備一大碗溫水,裏面加五勺糖一勺鹽,攪拌均勻後喂太後服下。”

爲了不讓太後脫水的症狀太厲害,秦羽眉決定先讓她口服補液鹽溶液,來補充體內的水分和電解質。

當女官飛快準備好這一大碗鹽糖水端了過來時,秦羽眉循循善誘道:“太後娘娘,您現在身體裏很缺水,所以臣女希望你能多喝些這個,這可比苦藥好喝多了是不是?”

太後舔了舔嘴脣,權衡利弊之下,還是接過瓷碗喝了一大口,咂吧着滋味:“……有點兒鹹,倒還不難喝。”

見太後並未有太多抗拒,秦羽眉稍稍放下心來。

幸好她還能喝得下去,不然秦羽眉還得在這福壽宮裏替她靜脈輸液,到時候才是更麻煩。

秦羽眉趁人不注意,偷偷從藥箱裏取出一小瓶止瀉藥,倒出三天的份量,用小紙包細致地包好。又在另一張紙上寫了服用時間和方法,遞給女官:“一會兒按要求給娘娘服下,這幾天不要再喫什麼油膩難消化的東西了,多熬點白粥吧。”

強迫着太後連喝了幾大碗鹽糖水,她自己明顯也感覺身上恢復了力氣,人也精神了不少。

“你這丫頭從哪兒學來的偏方?居然比那羣太醫好用多了。”太後不急着讓秦羽眉離開,而是拉着她絮絮叨叨閒聊起來。

秦羽眉老老實實坐在小杌子邊上,對太後是有問必答,表現得十分乖巧。

原本孫夫人是打算今天下午跟孫遠黛一同入宮找太後告自己的狀的,現在太後患了腸胃炎,她們今天顯然是不能進宮來了。

秦羽眉打算趕緊趁這個機會在太後面前刷刷印象分,這樣等到孫夫人告狀時,太後才不會偏聽偏信於她。

不過秦羽眉覺得,跟皇後比起來,果然還是太後給她的感覺更平易近人。不像那個妝容精致寶相莊嚴的皇後,就跟被人供在神壇上似的,除了找自己的麻煩,就沒做過什麼別的了。

眼看太後漸漸有了睡意,秦羽眉趕緊趁勢退出了內殿。

想不到自己現在不光要當大夫,還得代替護工……

“秦羽眉,太後的情況如何了?”

夏帝一直等在殿外,就看見女官在秦羽眉的吩咐下衝了濃濃的幾大碗鹽糖水送了進去,之後就一直沒見她抓藥煎藥什麼的。

可就光憑那幾大碗水,就能治好太後的病了?

太醫院那羣人給太後連着開了好幾天的藥,都是毫無起色,怎麼到秦羽眉這裏,不喝藥改喝水了?

“回陛下,太後娘娘已經無事了。”事實上秦羽眉對這個逼死她父母的君王可沒什麼好感,垂着頭面無表情答道。“臣女將口服的藥丸留給了娘娘身邊的女官,只要再連服三天,太後娘娘應該就能康復了。”

夏帝神色稍霽,隨即又染上陰沉之色,朝着那羣侍立在旁的太醫們重重一拍桌子:“一羣廢物!白拿了太醫院那麼多年俸祿,竟然還不如一個小女子!”

一想到自己的親娘被逼着喝了那麼多年又苦又腥的湯藥,如今卻被秦羽眉幾碗糖水、幾粒藥丸解決,夏帝就恨不得將他們全都砍了腦袋。

留在福壽宮內等候傳召的這幾名太醫也算是太醫院的好手了,平素也是心高氣傲的主,如今竟被秦羽眉這樣一個剛剛及笄的少女狠狠壓了一頭,自然沒人服氣。

爲首的那個是太醫院院使,他捋着一把保養得宜的雪白長須,抬眸打量了秦羽眉一眼,登時也爲她的容貌一驚。

他們這羣年過半百的老頭子,幾乎都是從前秦末帝時就在爲皇室服務了,自然也見過一時風頭無兩的鎮國公主。

院使硬着頭皮替自己和同僚們辯解道:“陛下,微臣等是擔心娘娘年老體虛,脾胃不和,所以才始終不敢下猛藥,一直用溫補的方子慢慢調理着--如今永安公主一上來就保證娘娘三日內痊愈,焉知她是不是用了什麼虎狼之藥?”

來了!

秦羽眉就知道,自己輕而易舉治好了太後的腸胃炎,這羣同行必定會有所不滿。可她沒想到的是,他們竟然只能找出這樣一個蒼白無力的理由來質問她。

秦羽眉都忍不住想笑了。

“這位大人,敢問鹽糖水什麼時候也成了虎狼之藥了?‘藥’在哪裏?”秦羽眉不慌不忙地反駁,“我這補液是專門爲腹瀉體虛之人準備的,算是食補的方子,根本就沒有用一味藥。”

“誰知道你有沒有在水裏偷偷下什麼東西?”

夏侯寧心看不慣秦羽眉這樣大出風頭,忍不住出言譏諷了一句。

誰料秦羽眉的神情一瞬變得無比嚴肅,眼神冷冷地掃過夏侯寧心:“公主,請不要懷疑我的醫德!太後娘娘與我無冤無仇,我爲什麼要在水裏下藥?”

說完她又嘲諷地一笑,“我可不像您,連天花病人都能找來……”

“你住口!”夏侯寧心怕她就這麼當着衆人的面說出自己做的那件事,不管不顧地大喊着。

夏帝不滿地瞪了她一眼。

這丫頭不是答應了自己,以後要和秦羽眉和睦相處嗎?怎麼還是這樣沉不住氣!

夏侯寧心縮了縮脖子,忿忿地不再開言。

夏侯熙一直坐在她身旁,冷眼旁觀着秦羽眉從容不迫地和太醫院那幫老頭子爭辯醫理。她只不卑不亢地站在那裏,身上就自然有一種吸引人注意的氣質,挺拔又醒目。

夏帝都有一瞬間的失神,以爲下面站着的是那個年少成名,驚動九州的鎮國公主了。

他的神態自然沒有逃過皇後的眼睛。皇後微垂眼眸,長長的鎏金護甲幾乎要抓進扶手裏。

這就是她爲什麼一定要秦羽眉死的原因--這個丫頭,和她娘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一樣的令人討厭!

過去十五年,夏帝從不曾在意過這個秦無憂唯一留下的血脈。可偏偏就在她從龍牙草原上回來之後,偏偏就在她出落得這般動人以後,讓夏帝看見了她的臉!

一想起夏帝當年爲了秦無憂做過的荒唐事,皇後忍不住轉頭看了夏侯璟一眼,卻發現他始終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一旁,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秦羽眉和太醫們的紛爭一般。

聽寧心說他最近似乎和公主府走得很近……皇後心頭思緒紛亂如麻,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處理這錯綜復雜的關系。

“陛下,太後娘娘已然無虞,臣女是不是可以告退了?”

在這座原本屬於大秦的皇宮裏,秦羽眉連一秒都不願意多待。

她是個大夫,治病救人是她的天職。可當這種職責與國仇大義聯系在一起時,秦羽眉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抉擇。

自從那一晚在馬車上拒絕了夏侯熙的請求後,秦羽眉就一直被這種糾結感困擾着。

雖然那位未曾謀面的太子說是因爲徵伐大秦才加重了病情,可歸根到底,他還是個病人啊。

自己怎麼能因爲這樣的理由,就狠心拒絕挽救一條生命的機會呢?

秦羽眉在心底一陣自嘲:若是像今天這樣,夏帝點名要她進宮給太後治病,她根本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果然,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聽見夏帝在上方問道。

“秦羽眉,太子的先天之疾,你可有把握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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