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放半躺在自己出租車的後座上,眉頭皺着,眼睛閉着,偶爾有淚珠滾落。嘴裏一直叫着:"阿畫,阿畫別走——"
女人猜測,這個男人不停叫着的"阿畫,"大概是個女人,大概是他的心上人,不知道什麼原因分開了,她嘆息了一聲。
女人看着莫放,然後伸手用力搖他:"喂,醒一醒,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醒一醒!"
莫放眼睛都不睜一下,也不回答她,仿佛她不存在似的,只是一個勁地叫着"阿畫。"
女人想了想後,啓動了莫放的出租車,開過兩條街,她把車停到一個安全又避風的地方後,開了車裏的暖風。但她還是沒敢離去,或者說沒忍心把這個心碎的醉酒男人扔在暗夜裏,她只好坐在車裏,坐在黑暗裏陪着醉酒的莫放,等着他清醒過來。
過一會兒,下車去走動一會兒。車裏這個傷心的男人,不知道爲什麼就讓她動了惻隱之心。
夜非常安靜,星星仿佛被凍得小了很多,一下一下閃得非常快,風仿佛也睡着了,聽不見半點吹過的聲音。偶爾飄落的枯黃的樹葉,在黑暗裏也不知道都飄向了何處。十月裏的北方冬天,是真的很冷了,女人在車下走動了一陣兒後,又被凍得跑進車裏。
她看了看,看見一件半舊的風衣丟在副駕駛位置上,便拿過來,爲莫放蓋上。她斷定,這個男人一定被情所傷,就像自己一樣。她閒着無聊,也是出於好奇,她劃開了莫放的手機,點開微信看了看,似乎沒有叫阿畫的女人。
又看了電話通訊記彔,這次她看到了一個叫阿畫的名字,女人想,她大概就是這男人嘴裏的阿畫吧?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處於什麼心裏,卻記勞了那個電話號碼。
天朦朦亮的時候,莫放醒了。他眯着眼睛,好半天才明白過來他是在自己的車裏。他忍着劇烈的頭痛坐起來,伸手去抓車前門邊兒的水。
半瓶水喝完,清醒了很多,莫放才驚覺,車裏還有一個人,一個女人!他有點喫驚,怎麼想都想不起來,這個女人是什麼時候進到車裏的。
他只能回想到自己看見阿畫接受了別的男人求婚,自己走進街邊的中餐館喝酒,至於之後,真的想不起來了。
莫放在黑暗裏發愣時,女人在朦朧中聽見了聲音,她坐起來回身看,看見莫放醒了,便笑着說:"先生,你喝多了,餐館要打樣,好在你有車,我把你弄到了車裏,等着你醒來。"
她說完,咯咯地笑,仿佛一朵夜來香,在夜色裏綻放,看上去那樣柔和。莫放感覺到有些難堪,尤其自己還是個開出租車的人。他看着女人說:"感謝您的幫助,真抱歉,耽誤您一整晚沒回家。"
女人面色突然帶上了幾分悽涼:"沒關系,我家就我一個人,回不回家也不會影響到別人。"
她這樣說,莫放一時不知道該怎樣接話茬了。車裏安靜了半天,莫放才突然想起,急忙說:"現在,我送您回去吧。"
"也好,反正你醒了。對了,我叫林瑩,先生叫什麼名字,不介意的話,加個微信吧,不爲別的,就爲這路遇的緣分。"說完,又咯咯地笑。
莫放瞬間就對這個女人心生好感,不是因爲她幫助自己,而是因爲她像王畫一樣喜歡笑。
"我叫莫放,"莫放一邊說一邊加了林瑩的微信。
林瑩收好手機後又笑起來:"這樣吧莫放,"她自自然然地叫他的名字:"你剛酒醒,不能開車,我來開車,把你送回去的了,我自己再打車走。"
已經耽誤人家一晚上了,莫放怎麼可能這樣做?怎奈林瑩堅持,她笑着說:"我們已經是好友了,大不了你把打車錢還給我。"
林瑩都這麼說了,莫放也不好意思再堅持,只好忍着劇烈的頭疼,讓林瑩開車送自己回家。
把車停在莫放家的小區裏後,莫放堅持送林瑩到小區門口,爲她叫了出租車後,才獨自回家去,背影看上去那樣孤獨,像在這個寒冷的夜裏的飄蕩的寂寞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