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三十晚上，整個朋友圈熱氣洋溢的全都是過年的味道，柳一帆和唐颯喫完飯後便各自刷起了朋友圈，與那些不常聯系的朋友互發祝福，但他們心裏很清楚，就算收到再多的祝福，也不會開心的。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越落拓的時候就越喜歡騙自己，明明是一個人待在孤獨的面具之下，卻要死撐住與衆人狂歡的氣氛。
“蘇墨又發微信催我去她家過年了！”
柳一帆對他的這聲低嘆並沒有在意，只是捎帶了句：“你想去就去唄，公司那邊的事情我先想辦法幫你盯着，然後......等你回來！”
唐颯忽然皺眉道：“我不想去上班了。那個地方，我真的呆夠了，一天就跟個木偶似的杵在那裏，除過籤文件就是籤文件......”
凌晨的鍾聲敲響了，晦澀無光的天空中忽然被煙花撕破，漫天的爆竹響聲和色彩竟然將漆黑的夜壓制的無可遁形。
柳一帆拉開窗簾向外望去，又瞥了眼唐颯準備好的半箱煙花，沉吟道：“胖子，該過節了！我們也下去湊湊熱鬧，就當是爲了曉曼。”
也許是後一句話打動了唐颯，他終於起身穿好了外套，肆意翻找了兩塊超大的煙花，道：“你自己選，這兩個是我爲她送行的。”
“......”
柳一帆隨意選了三個小的便緊跟唐颯下樓，兩人將眼前的大小煙花悉數點燃，小區空地之上頓時掀起別樣耀眼的光芒，其中唐颯帶下來的那兩個煙花更是威力驚人，似乎有種一鼓作氣直接穿破黑暗的勁頭。
不過世間並不存在極致的燦爛、永恆的光輝，那些短暫的失去很快就會有其他東西代替，所以，最終讓兩人沉浸的只有烏煙瘴氣的硝煙味道和一片漆黑無雙的盡頭。
在一個再也不能見到唐曉曼容顏的夜晚，這兩人徹底落拓了，唐颯聽從了柳一帆的建議，一起走出了小區，漫無目的地徘徊在街頭小巷。
柳一帆心想借此機會，也是時候去和這胖子推心置腹地談一談了，故去的人是活不過來的，但活着的人必須得好好的活着，即使是爲了那些見不着的親人。
這不單單是報答，更是責任！
“胖子！來再抽一根，我有話對你說。”
唐颯接過柳一帆的煙並沒有着急點上，只是很納悶地應了一句：“你們這些人怎麼現在都這麼奇怪？有什麼事情，直接說就是了，用得上這麼矯情嗎？”
柳一帆使勁揉了揉臉，長吸了幾口冷氣，整個人頓時清醒了許多，說道：“胖子，你知道蘇墨家裏人爲什麼反對你們在一起嗎？”
唐颯搖了搖頭，柳一帆便接茬說道：“其實就是因爲一個字，貧窮。”
“喂，你這是兩個字！”
“你這不也不傻嘛，幹嗎活生生過着遊手好閒的日子，在之前你幫我料理咖啡店的時候，我就感覺的到，你小子是塊金鑲玉，可惜就是缺乏自信心。現在機會來了，我們一起幹一番成績，到時候別說蘇墨的父母，就是整個江都富豪也會對你另眼相加。”
唐颯揉了揉眼鏡框，瞅了瞅上面的污漬，平平無奇地道：“扯淡！”
柳一帆見狀不得不動用最後一招了，對前面直走的唐颯厲喝道：“胖子，你這樣遊手好閒對得住你舅舅對你的期望嗎？還有曉曼，她現在已經爲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難道你還願意懵懂過日子？”
曉之以理不中用，就只能動之以情，這是柳一帆最後的招數了，因爲他眼裏的唐颯並不是沒人情味什麼是非都不懂的人，只是有時候癡傻總要好過精明許多，可他卻沒想過長此以往下去，就算再精明的人也會真成傻子的。
一塊鮮花明明可以長在肥沃的土地上，卻偏偏要寄生在牛糞堆裏，這世間哪有這麼幼稚的玩笑可開？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曉曼不是自殺的嗎，她不是因爲你才......”
面對唐颯的指責，柳一帆面目頓顯痛楚，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他改正道：“山海建材現在面臨的危機遠比你我二人想象的大，你舅舅費盡心思拉扯我加盟，無非就是想將它保留下來，這可是他一家人的心血啊！”
唐颯扔掉煙蒂，嘟噥道：“這些東西他可從沒對我說過，或許他也從沒把我當做自己人看待。”
“你錯了！”柳一帆重重地向唐颯揮了一拳，並嘲笑道：“以前你只是混喫等死的小人物，偌大一個公司有幾人會把你放在眼裏，與其讓你出醜還不如讓你偏安一隅。他這是在保護你，你怎麼就不動腦子想想？如果他不在乎你，你能活得了現在的模樣......”
唐颯捂着剛才受痛的肩膀，冷冷說道：“我不許你拿我這身肉開玩笑。”
柳一帆一時間真是哭笑不得，無奈地嘆道：“我這輩子注定是要辜負許多人的期望，但真正讓我感到內疚的也許只有曉曼一個人。你剛說她是因我而死，也對，如果我答應和她在一起，也許也就沒有以後那些事了，不過有些東西是分先來後到的。所以，她死了，卻也永遠活在了我心中，我爲山海做事情同於我爲她做事，只爲她開心。”
“那你查着是誰謀害了他嗎？”
柳一帆搖頭。
唐颯自顧自地又點了根煙，嘟囔道：“如果你查到他，你準備怎麼做？”
“讓他自作自受，交給法律去審判他。”
“誰也不例外？”
“嗯，誰也不例外。”
說完，兩人齊齊向對方掃視了過來，但誰也看不懂誰，良久，唐颯嘆惜道：“我們上樓喝點酒吧，我很想喝點了。”
柳一帆未嘗不想喝點，在這樣一個別人狂歡而自己傷悲的除夕夜裏，多一杯烈酒自會多出幾倍的暖心味道。
可轉眼想到明天還要去交接工作，柳一帆不由爲難了起來，他知道唐颯的酒風，那基本上是逢酒必醉的憨貨，如果陪他醉上一夜，勢必要耽誤很多事情。
正好這時候邵雨薇來了電話，柳一帆心神猶如沐春風般酣暢，徐徐接起了電話。
遇事不決，可問雨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