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柳一帆從內心深處是看不起藺允晨這種人的，並不是卑微，而是他已卑微到不擇手段地往上爬了，他現在不敢再想這些，就像黃sir說的那樣，人總想着別人的好處，自己才能樂觀一些。

說起那個偵探黃sir，柳一帆不禁有些後悔剛才後腦勺發熱找藺允晨做了交易，這種花錢就能辦完事的似乎比浪費感情辦事的，更加可靠些。

但潑出去的水是很難再收回來的，柳一帆笑了笑，對着洗手間的鏡子悻悻地扇了兩巴掌，轉身離去。

這一夜，指明了要喝酒的人都沒有醉，但勸酒的人似乎都醉了。

短短一個小時的時間裏，邵雨薇已醉成了泥人，懶散地趴在桌上不再起身，而蕭孜然卻一個勁地在喝酒，仿佛不喝完這些啤酒就不打算回去是的。

柳一帆想過勸她，可此刻頭腦一片混亂，每每到嘴邊除了雙脣打顫之外，別無其他可言。

“你怎麼不喝了？也太慫了點，這要是以後結婚可怎麼辦，這點酒量可是無法應付豪客們的，難道你也想學馮哥逃離現場，躲在一個幽靜處所完成人生大事？”

面對蕭孜然地嗤笑，柳一帆無從回答，卻招手示意服務員過來結賬，道：“剩下的這些酒可以寄存吧？”

“可以！”

“全都存了，我們下次喝。”

這名叫溫長生的服務員點了點頭，但在收拾酒桌的時候下意識地瞥了眼背着椅子抽煙的蕭孜然，說實話現在的蕭孜然像足了淪落風塵的女子，任誰看一眼都會以爲是深夜求溫暖的怨婦。

柳一帆從桌子上取過了令一包煙，他低頭看了眼煙盒正面的字樣，上面明確寫着“吸煙有害健康”的字樣，看來這小子是明裏暗裏提醒着蕭孜然啊。

但蕭孜然此時並不打算領情，也許經過這件事以後，在她眼裏男人都會成微不足道的豬狗，在她生命中唯獨會留下生養她的父母。

“先生，你們一共消費328元，請問您需不需要辦會員呢？”溫長生彬彬有禮地問道。

柳一帆正要拒絕他，卻聽蕭孜然醉生夢死般地說道：“需要！會員卡多少錢？”

溫長生敦厚地笑了笑，搖頭道：“不要錢。你們每消費100就會增加30積分，每到節假日的時候本店都會有積分商城推出，你們可以任意兌換酒水消費！”

柳一帆權衡之下，點頭道：“聽起來應該和超市、藥店的積分制差不多嘛，很平民化。”

溫長生卻意外深長地道：“遇見就是緣分嘛，是深是淺是緣，或悲或喜或分。”

蕭孜然聽到這句話後，順手丟了煙蒂，朝溫長生打量了一眼後，順手寫下了一張紙條，道：“我那裏有家咖啡店，以後如果有空可以過來坐坐，這是地址。夜裏的酒雖好，它卻只能讓人忘記眼前的苟且，獨獨忘不了清醒時分的疼痛。”

溫長生點了點頭，將紙條折成小塊放在了手機殼裏，然後跟柳一帆道：“先生請到前臺結賬。”

蕭孜然沒有出口阻攔，只是懶散地揮手道：“柳哥，下個月發工資，你隨意扣。”

柳一帆心裏啞然苦笑道：這都是大爺。

從遇見酒吧出來之後，因爲邵雨薇喝醉不能駕車的緣故，柳一帆只能在網上找代駕，但這會找個代駕似乎很難，接連過了半個小時還是沒人打來電話。

夜裏的風很大，吹得柳一帆渾身雞皮疙瘩起了又掉，掉了又起，可想而知喝醉了的邵雨薇和蕭孜然是何等受罪。

近十二點的時候，溫長生卻拎着手提包從店裏走了出來，剛出門的他似乎看到眼前的這三人很是驚訝，然後關切地問道：“你們怎麼還沒走？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柳一帆尬笑道：“我們都喝酒了，正在網上找代駕，可是......”

“這是你們的車嗎？我之前開過一段時間的出租，如果你們信得過我，我可以送你們回去的。”

蕭孜然拒絕道：“你明天不上班啦？”

溫長生搖頭後又點頭，柳一帆徑直掏了兩百塊錢，低噓道：“兄弟，以後咱們可以做個朋友！上車吧。”

蕭孜然不知道是打算照顧邵雨薇，還是害怕了一個人守望黑夜，緊跟其後也挨着邵雨薇坐在了後排上，解釋道：“柳哥，咖啡店的生意我像一個人經營。”

柳一帆一面示意溫長生開車，一面不忍道：“你現在這樣子，行嗎？”

蕭孜然半開玩笑地說道：“可以讓咱們的代駕先生過來幫我啊！”

溫長生聽到話後登時一個急剎車，險些沒把後排兩位美人的苦水倒出來，然後急忙賠罪道：“多年不開，手有點生疏了。”

柳一帆嘆息一陣，然後讓他不要激動，卻聽溫長生說道：“我沒激動，只是剛才聽你們說......有些驚訝，你們就不怕看錯我？”

蕭孜然笑道：“怕狼，就不用養羊了。”

溫長生開過了幾條街道，到了鬧市之中的寬敞大道處，笑道：“如果你願意戒煙戒酒，我興許可以考慮過來打雜。”

蕭孜然眉關緊鎖，良久沉聲道：“原來你也討厭現在的我！”

溫長生搖頭笑了笑，柳一帆看着他們兩人的反應，心裏不禁激起一陣打怵，暗自思量道：“如果他們能在一起似乎也不算太差，至少身邊這個年輕人不像張明輝那麼老成持重精於算計，蕭孜然眼下最需要的大抵就是這樣的守護神了。”

想到此處，柳一帆對蕭孜然道：“今晚，你和雨薇住我們那裏，我和小溫住咖啡店去。這大半夜的，讓人家來回折騰總是不怎麼好的！”

蕭孜然點頭，雙眼總是時不時地看着專心開車的溫長生，任憑邵雨薇耷拉着豐腴的身材在懷，也不去搭理。

原來，這就是姐妹之間所謂的照顧......

送到家之後，溫長生和柳一帆一起陪她們上了二樓，等安頓完畢之後，這才下樓向咖啡店走去。

柳一帆遠遠地望着已裝修差不多的咖啡店，心裏不禁泛酸道：“日出日落遠不及物是人非，來來回回總少不得一個緣字。”

然後就像溫長生命令道：“小溫，咱們打掃衛生吧！我相信你會喜歡這裏的。”

他依稀記得上次初見張明輝時，也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只不過今晚不比那夜，並沒有雨珠連連。

溫長生愣了愣，打開了燈，笑道：“衛生我可以搞，不過你得教我煮咖啡，今晚我們應該沒法睡覺了！”

兩人相視一笑，竟如春陽下漸漸露頭的花苞，盡是人間溫暖。

又是春來到，萬物更替，這裏也許很快又會有新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