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他看見面前的託盤忽然飛了起來,旋轉着向他撲來,比他撲向匡心的速度還要快上三分。
他還來不及揮刀格架,託盤已割斷了他的脖子。
想砍人脖子的人,反而被人砍了脖子。
生活就是這麼無情,想要害人的人,到頭來卻是害了自己。
高志平爲自己的判斷失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更多的人又爲自己的欲望付出了什麼?
匡心沒有去想這些問題。
他沒有想到。
他正在爲殺人的渴望所激動,他能感覺到熱血像洪水般在血管裏橫衝直撞的奔騰,就像一個喫多了春藥的男子,不痛痛快快宣泄一番便極難受、極痛苦、極可能被脹死。
他一伸手就從山也似地兵刃堆中抽出了一柄長劍,大笑道:“李雲飛,老夫來會會你如何?”
左手二指一引劍訣,長劍直刺雲飛眉心。
長劍未到,一股森寒劍氣直沁入雲飛肌膚。
雲飛不敢大意,腳步一滑,已退開三尺。還沒有來得及喘一口氣,匹練般劍光一閃而至,匡心猶如跗骨之蛆,跟蹤而上,劍尖始終不離雲飛眉心。
雲飛疾退。
匡心疾追。
一個退,一個追,眨眼間在大廳已繞了三圈,雲飛連變了七種身法,竟是不能擺脫匡心,始信外間傳聞匡心之劍法不在峨嵋掌門人之下的說法,一時間也沒有擺脫被動的好辦法,鼻尖竟隱隱有汗珠沁出。
上官長樂歇息了片刻,精神略好了一些,靠在牆角注視着雲飛和匡心的搏鬥,眼見二人像道銀線似的在大廳追逐,雲飛性命岌岌可危,着急的不得了,暗忖道:“郎中兄若不是爲了我,早可以逃走了,我怎麼能眼看着他有危險而不顧呢?就算是豁出這條命,我也要幫他一把。”
主意一定,他反倒安心下來,只是他雙臂已被打折,只得在地上往前滾了兩下,眼見雲飛從身旁一掠而過,匡心緊追而至,他大喝一聲,雙腿忽地伸出,像麻花般絞住了匡心的腰。
燈火閃爍,雲飛、匡心俱是一怔。
但二人馬上就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了,雲飛知道不馬上救下上官長樂,他的性命就會不保。匡心也知道不馬上殺了上官長樂,雲飛一出手反擊,他自己是必死無疑,所以二人同一個心思,同一個時間出了手。
雲飛的長槍刺向匡心胸腹。
匡心的長劍刺向上官長樂咽喉。
出手的同時二人都在大喝:“住手。”
雲飛是爲了上官長樂而活,他不想,也不願自己的朋友一死。
匡心是爲自己而活他雖然已六十多歲,可他還不想死。奮鬥了許多年才擁有今天的聲譽和財富,他還想盡情地享受六十年。
所以,雲飛的槍尖在匡心胸口,匡心的劍尖在上官長樂的咽喉,二人都住了手。
四道目光在空中凝住。
雲飛沉聲道:“放下你的劍。”
匡心澀聲道:“丟了你的槍。”
雲飛咬牙道:“不放劍我就殺了你。”
匡心眼角的肌肉在抽搐:“你殺老夫,老夫就殺他,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雲飛緩緩道:“你放了他,我就放了你。”
匡心道:“不,你先收槍,老夫就收劍。”
雲飛道:“如果我不願意呢?”
匡心最是明白白道人士的心理,知道他絕不會用上官長樂的命來賭的,手腕往前一送,劍尖已刺進了上官長樂肌膚三分,惡狠狠道:“臭下子,你趕快放下槍,否則老夫一劍殺了他,你小子後悔都來不及了。你收槍,老夫就收劍,怎麼樣?”
雲飛果然不敢賭。
雖然他是個賭鬼,可是他不能拿朋友的命來賭,可是他又不敢相信匡心的話。
要是他一收槍,匡心不收劍,他豈不是要悔恨終生?
他急得汗珠從頭上滾落,在地上粉碎成無數個“怎麼辦”的問號。
而匡心的眼神中露出了一抹笑意。
一抹狐狸喫了一只老母雞的笑意。
二人正自相持不下,夜色中忽有白衣一閃,一白衣白裙的少女被夜色推進了大廳,嬌笑道:“喲,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雲飛目光一瞥,只見近來是一名叫白媚,綽號“白狼”的少女,正想說話,“白狼”也看見了他,訝道:“咦,你怎麼會在這裏?”
雲飛笑道:“我在這裏等你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