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小孩子。
但是,他記憶很好。
當年他爸爸就是因爲巫安想要馬戲團,喫相太難看。
當年爺爺屬意的馬戲團繼承人選是他爸爸。
生氣的男人開車要帶他和媽媽離開東鎮,卻在出鎮不久,就遭遇了意外。
如果不是巫安和李翠芬,巫舟怎麼會幼年失去雙親,淪落到寄人籬下的地步?
“巫舟!你冷靜一點,殺人是要犯法的……咱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巫安冷汗直冒。
“現在知道有話要好好說了?”巫舟冷笑。
他一棍掄在巫安和李翠芬背後的牆上。
“晚了!”
牆屑紛紛而落,巫安緊閉了雙眼,李翠芬也忍不住抱頭尖叫。
兩相僵持,巫安和李翠芬的恐懼讓巫舟覺得暢快。
巫舟心裏的憤怒發作起來,恨不得把這個世界全部毀滅。
痛苦讓他的眼前一片血紅,肌肉微微痙攣。
真的走到了這一步,巫舟反而覺得,自己非常理智,仿佛他天生就該是這樣的性格。
以往的隱忍和束縛在此刻掙脫了,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失控只在邊緣。
“哥哥!”南蓁衝過來,從背後抱住了巫舟的腰身,“你不要這樣,我害怕。”
她小手裏拿着日記本和信件,拼命向上遞給巫舟看。
“嬸嬸的日記本和照片,我已經找到了,我們走吧,哥哥,我們離開這個家,不要再回來了。”
奶氣的聲音帶着堅定。
她哭腔的聲音也讓巫舟的神智稍微緩和一些。
低頭,巫舟看到了南蓁手裏拿着的日記本。
照片夾在日記本裏,確實是他母親的遺物。
“好。”巫舟深深呼吸,控制自己身體裏翻滾的嗜血衝動,“我們走。”
他回身,牽起了南蓁的手。
他的力道很大,南蓁喫痛卻暫且忍着,她能看出巫舟的失控。
他被激怒成這樣子,還能因爲她的一句話而放棄發泄,南蓁已經非常驚訝,這點小小的疼痛她還能忍受!
低頭看了南蓁,巫舟又抿了一下薄脣。
他把南蓁抱了起來,向外去了。
用力箍着小女孩手腕的地方,已經留下了泛紅的痕跡,他的視線被這泛紅刺痛。
失控的意志慢慢蘇醒,眼前的陰鷙暴走,慢慢消退。
“南蓁!”李翠芬的尖叫聲在身後。
南蓁抱着巫舟的脖頸,把臉埋在他頸窩處,拒絕向身後的院子看。
做人都得講點良心。
就算是再疼愛他,但是,欺辱了巫舟這麼多年,巫安和李翠芬還不知道悔改。
就算沒有巫舟的報復,他們也遲早會有自己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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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舟把南蓁帶出來,就聽到了她的肚子咕嚕。
小孩子經不起餓,折騰到現在,也將近中午了。
南蓁眨眨眼,臉上也是慢慢紅了。
“我帶你去喫飯。”
巫舟早就有出來的打算,他甚至已經找好了住的地方。
很老舊的屋子,是主人離開去外地,只有過年才會過來休憩的房子。
巫舟不用花錢,住進去也沒人會發現,只要過年前就離開。
房門被巫舟撬開了,門鎖也是。
他給南蓁買了包子和豆漿,帶她進了自己先前就看好的房間裏。
這是一間雜貨間,裏面只有一張單人牀,還有幾個紙箱子,巫舟原本只想自己在這兒住,沒想過會帶小女孩來。
現在多了一個人,南蓁站在他的屋子門口,小女孩玉雪可愛,穿着白色的小睡裙,她的潔淨和美麗和這個簡陋破舊的屋子格格不入。
巫舟從來不會自卑,這時候卻覺得,心裏像是被什麼刺痛,針扎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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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們以後就住這裏嗎?”南蓁感覺到了巫舟在看她。
她回頭,視線直直的和巫舟相撞。
她眼眸如溪水般清澈,瞳仁黑白分明,白潤可愛的臉龐如同小鹿一樣。
“這裏只有一張牀,以後我就要跟哥哥一起睡嗎?”南蓁問。
“晚上我送你回去。”巫舟說道,垂了眼,濃黑長睫遮掩了他的眸色,“這不是你該呆的地方。”
帶南蓁出來的時候,想的是,讓巫安和李翠芬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南蓁。
想的是他們還有四十多萬,可以不用依靠任何人就能過好日子。
但是,映着小女孩幹淨的眼神,巫舟只覺得自己內心骯髒且黑暗,配不上她的純白信任。
“你喫了早飯就回去吧。”巫舟又重復道。
他默不作聲的去角落裏找到了工具,開始修理這家的大門。
“不,我想跟哥哥在一起。”南蓁說道。
她拎着包子,知道巫舟給她買了,他自己是舍不得喫的。
“哥哥喫!”南蓁把手裏的包子舉在巫舟面前。
巫舟看她一眼,感覺到聞着香氣胃囊收縮,他眉頭微攏了,直接說道,“別煩我,我不餓。”
“喫一口吧,哥哥。你不喫我也不喫了!”南蓁又推了推他的胳膊。
她用小女孩的身體撒嬌已經爐火純青。
這麼注視巫舟,純真可愛的模樣,是巫舟最難招架的。
南蓁喊了一次又一次的哥哥,態度軟萌又堅決。
巫舟最後終於軟化。
他張開嘴,就着南蓁的手,一口喫下一個包子。
手中拿着扳手和螺絲刀,巫舟早就準備好了鎖,把原本撬開的鎖換掉。
太陽出來了,天慢慢的熱了,陽光照在巫舟和南蓁身上。
少年神色堅毅,側臉線條冷硬,俊美的眉骨已經能窺見日後的深沉陰鷙。
他光着背,削瘦的肩膀肌肉微微繃起,在陽光下顯出麥色的光。
他身體的線條削瘦流暢,介於男人和少年之間的感覺,是巫舟早早從生活中磨練出來的成熟。
南蓁給他投喂包子。
一人一個,她跟在他身邊,就像是小尾巴一樣。
她跟在他身邊,看巫舟,小女孩黑玉般的眸裏好像有星星,閃閃發亮,是滿滿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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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二,南蓁該去上學的。
但是,巫舟已經把她帶出來了,南蓁就不願意回去面對那一班的小蘿卜頭。
她跟着巫舟去了修理廠。
龍哥是鎮子上唯一一個肯用巫舟做學徒工的。
他對巫家的事也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