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映照着大地一片腥紅。
下辨城的戰鬥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個白天，但是楚軍的攻勢依舊未減。
隨着夜幕降臨，楚國大軍在下辨城的周圍點起了巨大的火堆，搖曳的火光照得下辨城亮如白晝。
“龜兒子的楚人，這是要挑燈夜戰啊！”
下辨城頭，身上的血漬已經結成塊的高昌之望着城外巨大的火堆，心中那是又惱怒又着急。
楚國人是豁出命的攻城，就這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就如今下辨城的守軍還能堅守多久？像皇帝請的援軍，這個時候才剛剛出西陵。
“告訴弟兄們，再堅持堅持，朝廷的援軍不日便到。”
面對楚軍強大的攻勢，高昌之既恨也無奈，只能通過這種善意的謊言來激勵守城將士的信心。
“嗚嗡......”
楚軍陣營中再次響起了悽厲的進攻號角。
休整了一個時辰的楚國大軍再次向着下邊城頭發起了進攻。
“準備，準備！”
望着城牆下一眼望不到頭，密密麻麻頂着盾牌，借着巨大的火光再次向着下辨城頭發起進攻的楚軍，高昌之再次舉起了手中的長刀。
“放箭！”
隨着高昌之一聲令下，城頭早已經張弓搭弦的弓箭手輕輕松開了捏箭的手指。
“嗡......”
無數的箭矢發出一陣震顫的嗡鳴再次由城頭向着城下攻城的楚國大軍傾瀉而下。
“篤篤篤...”
“噗噗噗...”
盾牌再是堅硬也很難完全遮住鋪天蓋地而來的密集箭雨，攻城的楚國士兵中不斷有士兵中箭倒地，血花噴濺。
“殺...”
看着身邊同胞接二連三的倒下，楚國士兵的鬥志再次被激起。
他們冒着密集的箭矢，爆發出一陣巨大的怒吼，猶如洶湧的潮水般源源不斷的沿着雲梯攀像了下辨城頭。
“咻咻......”
城頭守軍的弓箭從未停止，無數的箭矢瞄準了雲梯上的楚兵。
攻城的士兵一個接一個慘叫着墜落，可依舊擋不住楚國大軍前赴後繼攻城的步伐。
終於......
隨着楚國士兵不要命的進攻，防守嚴密的下辨城頭還是有好幾處地方被楚國人所攻佔。
守城的蜀軍反應也很迅速。
無數手持長戟的蜀軍很快就從城頭各處湧向了被楚人佔領的位置。
“鐺...”
長刀與長戟相撞，發出一陣陣鏗鏘的金鳴之聲。
“報......將軍，姚將軍部已經佔領南城大部分地方。”
“傳令下去，大軍即刻壓上去，全力支援姚將軍！”
“諾！”
楚軍陣營中，聽到傳話的士兵來報，姚褚部已經佔領南城大部分地方，施敬宣，竇均對視一眼後毫不猶豫將親兵之外的所有兵力全部押了上去。
這是難得的機會。
下辨城高堅固，雖然施敬宣和竇鈞都清楚傳話的士兵傳來的所謂佔領下辨南城大部分地方不過是下辨南城的城樓，可即使這樣，這種戰果也是來之不易。
高昌之駐守下辨，將下辨守軍打造成了一支裝備精良的精銳。
這樣一支精銳部隊守城，再加上下辨城內充足物資，如果沒有一點運氣的成分，想要佔領下辨城那是困難重重。白天的進攻就是最好的例子。
己方大軍好幾次登上城樓，最後的結果都是功虧一簣。
現在既然姚褚能夠佔領下辨南城的大部分地方，那這樣的機會就一定得把握住了。
“殺......”
竇鈞，施敬宣所部的精銳這一次全數投入到了攻城當中。
數萬大軍密密麻麻的沿着攻城車向着下辨南城城頭攀上去。
“放箭，放箭！”
守城的蜀軍再次張弓搭弦，無數的箭矢鋪天蓋地射向了楚國攻城的大軍。
猙獰着面孔，拼死搏殺的場面，兩軍將士在這火光熊熊的夜晚，在這下辨城頭再次展開了慘烈的戰鬥。
刀光劍影，流矢紛飛，不及躲避的士兵在一聲聲慘叫和悶哼聲中倒在了血泊裏。
下辨城內，隨着大軍攻城越來越猛烈，城中的富戶們都在慌忙的整理着家財想着如何逃脫升天。窮苦的百姓除了被抓做壯丁補充到守城的戰鬥中，更多的是在慌亂中成了流矢，流彈下的亡魂野鬼。
戰鬥越來越激烈，楚國大軍越來越多沿着佔領的下邊南城城頭，順着雲梯爬了上去。
“使君，南城，南城快頂不住了！”
渾身上下敵人的鮮血溼了又幹，幹了又溼，手中的戰刀卷了又換，換了再卷的高昌之，此時提着再次被鮮血裹滿的戰刀，聽着士兵的匯報一時間睚眥俱裂。
南城若是丟了，這下辨城還拿什麼來守？下辨要是丟了，這西都以南可就無險可守了。
至於西陵和涪陰，雖然重兵駐守，全國的勤王大軍也在不斷向着西都集結，可是趙崢手下可還有一支七千人的騎兵隊伍啊。
七千人的騎兵，拿什麼來擋？
“告訴兄弟們，一定要給我頂住，一定要頂住！”
此時的高昌之心急如焚，可是手中精銳盡出，現在他已經無兵可以調用，他只能寄希望於守城的將士們能夠抵擋住楚軍瘋狂的進攻，頂到援軍到來的那一日。
“噗嗤...”
“啊...”
慘叫聲，嘶吼聲，喊殺聲還在下辨城不斷響起，鮮血早已染紅了下辨城頭，屍體更是堆滿了城牆角，戰鬥卻依舊沒有停止。
“扶陽公，是否回大帳休息一下！”
伸手不見五指的北坡上，趙崢已經在那座小山丘上站了整整一日。
李重九，封乙未，牛彥之，尚沅領着數十名騎兵緊緊的守衛在趙崢身邊。
“不用，我要在下辨城的太守府內休息！”趙崢擺了擺手，打斷了李重九的勸說。
看着搖曳火光中的下辨城，趙崢面色平靜。
下辨城就算在固若金湯，趙崢也要給他啃下來。
滅蜀之戰是他日後屹立於朝堂，徵戰於天下的資本。
看着遠處火光中激烈廝殺的戰鬥，耳聞着交織着戰鼓聲，喊殺聲，慘叫聲的震撼，趙崢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有時候他覺得現在的一切猶如活在夢中一般。
一年多的沙場徵戰，一年多身居高位指點江山，已經將他的心練得堅硬如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