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楊破天,重傷在地捂住腹部尚還不住呻吟的曲韶業同樣狠狠地看着他,他艱難的撐起來說道:“降龍十八掌,果然天下第一,若不是你習得此掌法,你焉能是我的對手!”
楊破天知道這是實話,他當年就聽師父說過天下間任何門派的腿法皆耗勁力,因而那曲韶業使出“天罡連環腿”這門腿法之時,他都沒有直攖其鋒,而是以快速身法避之耗其勁力,而自己的“降龍十八掌”精義乃是“有餘不盡”四字,師父在傳授“亢龍有悔”這招時就跟他明講,對敵之時一招發出去,就算有幾千斤、一萬斤的力道,終究有使盡之時,敵人如是高手,就在你力道使盡的一瞬間,突然反擊,你一萬斤的力道已經使盡了,剩下來的連幾兩幾錢也沒有,他只消使三斤力氣,就打垮了你的一萬斤力道,“亢龍有悔”是“降龍十八掌”的根本,餘下十七招都是同樣的道理;“降龍十八掌”,講究的是“敵人愈強我更強”,最難的地方,在於既以強力出擊,仍然留有餘力,一掌之出留有餘力,不管對方擊來的拳掌如何剛猛有力、勢若雷霆,我總之應以一招行有餘力,不過倘若一味留力,沒有力道發出去,那也不行,須得擊敵三分,留力七分。自下山以來經歷多場惡鬥,一次出手一次總結,已讓他更加理解這四字精髓。如此一耗一留,因而在曲韶業收腿以固其功之時,就成了楊破天反擊之機,仗着“降龍掌”掌法之精妙和“扶搖神功”內力之厚,縱是曲韶業沒有大意之失,鬥將下去也是必敗在他手下無疑。聽到曲韶業有此一說,他回道:“你說的沒錯,若無降龍十八掌,我非你敵手!可見老天有眼,注定要我鏟除你,爲大長老報仇,爲苗疆千萬百姓除惡!納命來!”
話音未落,他已是一掌“潛龍勿用”發出,這招掌法他雖算準只需三成掌力即可取曲韶業性命,但右手出掌,左手同時向裏鉤拿,右推左鉤,敵人極難閃避,他是下了決心要將曲韶業一掌擊斃。而且這一掌發出,距離之近,縱然是要收掌也已來之不及。一掌既出,猛地擊中一塊棉花般的柔軟胸口,楊破天定睛一看已傻了雙眼,受掌者竟不是曲韶業,而是擋在曲韶業身前的阿蓮妹子。只見阿憐受他這距離之近的重擊一掌,往後直摔撞開了身後曲韶業,將之再次撞到在地後,自己則撞到後面牆壁,口中吐出一大口鮮血,順着堅硬的牆壁軟軟地垂落下來,一動也不動了,只有口中的鮮血不停的嘔出。楊破天馬上衝將過去,只覺自己四肢再無半點力氣,不由自主跪了下來,扶起阿憐將她抱在懷裏,失聲叫道:“阿憐妹子,阿憐妹子,怎麼是你?”
只見阿憐柔情地看着自己,滿嘴鮮血艱苦地低聲說道:“天哥.......天哥......我......我......我對......對......不住你!可他......可他......他畢竟......畢竟是我.......是我父.......親!”
楊破天顫聲說道:“沒有,沒有,阿憐,是我對不住你!”說話同時,馬上左掌抵住她背心,急運真氣,源源輸入她體內,盼能挽救大錯,可是這掌打得她肋骨盡斷,五髒均已震裂,已是回天乏術,縱是有大羅金仙在此,也斷難幫她續命了。只聽阿憐口齒不清,斷斷續續的再念出:“天哥......天哥......你......你莫......莫惱我......”話音剛落,楊破天驀然感到懷中的她身子一顫,腦袋垂了下來,一頭秀發披在他肩上,一動也不動了。楊破天大驚,大叫:“阿憐,阿憐!”只見她雙眼緊閉,臉色蒼白無比,一搭她脈搏,已停止跳動,他自己一顆心幾乎也停止了跳動,伸手探她鼻息,也已沒了呼吸。他嘶聲大叫:“阿憐,阿憐!”但任憑他再叫千聲萬聲,阿憐再也不能答應他了,急以真力輸入她身體,阿憐始終全不動彈。
從在八卦林初見她,楊破天與阿憐只有短短的三天相處,但這三天卻讓一個剛下山涉世的少年和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建立了無比深厚的友誼,雙方竟皆能以性命相付。楊破天撫摸着阿憐冰冷的面頰,擦幹她嘴上嘴角的鮮血,腦海裏全都是她一幕幕過往的音容,一下子沉入了回憶之中。突然,徐秋楓洪亮的一句“姓曲的,看你還往哪走!”把他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原來那曲韶業趁着楊破天悲傷之時,徐傅二人被兩名護衛纏鬥之機,竟想負傷而逃,未走兩步,卻已被徐秋楓所察覺。徐秋楓正好一刀將與之交手的護衛刺穿,大喝一聲之後,即刻提刀攔住了曲韶業的去路。
回過神來的楊破天輕輕放下懷中的阿憐,一邊說道:“阿憐,我沒惱你,是我對不住你!”然後狠狠地盯着曲韶業,起身一個閃動就到了他的眼前,繼續怒視着他。
那曲韶業見逃之不成,重傷在身的他卻並不慌忙,手撫腹部仍死撐着挺起胸膛,神情甚傲地對楊破天道:“你不會殺我!你難道想讓她死不瞑目”,說着指向阿憐的屍首。
楊破天冷冷回道:“是,我是不會殺你!”
這時傅洋也已解決了與之交手的那名護衛,提刀圍將過來,他罵道:“曲韶業,好你個衣冠禽獸,枉阿憐姑娘爲你白白送命,你竟還不知悔改,還敢在此大言不慚!楊兄弟不會殺你,但我明教萬千兄弟豈會放過你!”
曲韶業聽到傅洋此話,臉色猛變,一臉死灰,但很快恢復傲然神情,對楊破天說道:“我算計一切,沒想到竟算漏了你這毛頭小子!”顯然他已知今日自己難逃一劫。
楊破天心有掛牽,也不想再與他多有廢話,驀地裏抓住他的雙臂,左右一捋再交叉放開,緊接着閃到其背後一掌擊中他的背心,曲韶業猛然雙腳跪地,“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面部着地癱瘓如泥。楊破天收掌走回阿憐屍身抱起她,走過曲韶業身旁,又對他說道:“因爲阿憐妹子我留你一命,但廢你一身武功,從此你已廢人一個,也算是蒼天有眼給你的報應!”
可那曲韶業卻似乎早已料到了這一切,他伏在地上滿嘴鮮血,極其痛苦之下竟還說道:“楊破天,你以爲我已敗在你手麼?寧爲玉碎不爲瓦全,你再回葛山看個究竟!”說着發出極爲猙獰的笑聲,緊接着又是一陣狂咳,噴出更多的血水,但仍削弱不了他恐怖詭異投向楊破天的目光。
楊破天聽到此話,猛然醒悟,叫道:“大事不好!”抱着阿憐迅速離開密室奪門而去,徐傅二人似乎也已感到大事不妙,對視一眼,徐秋楓一腳狠狠踢向地上曲韶業,曲韶業身子飛起,撞在他那青磚砌成的座臺底座,摔得骨髒俱裂,叫都沒叫一聲昏死過去,終結了罪惡一生,徐傅二人知其必然斷氣,馬上尾隨楊破天離開了這地下密室。
三人走出密室穿過內堂來到大廳,只見那些飛龍門門人正被“泰山六傑”給擋在了廳外,雖是人數衆多,卻絲毫無一人能越過大廳,更妄想進到內堂。傅洋見此,對飛龍門門人大聲喝道:“曲韶業也就是你們的大當家龍千鶴,已經歸天了,飛龍門大勢已去,你們還想助紂爲虐,枉送性命嗎?”這些人見他們三人從內堂走出,楊破天還抱着阿憐,已感大事不妙,這時聽傅洋如此一說,幾個帶頭的互視一眼,往後退了幾步,衆人頭也不回的一哄而散。
“泰山六傑”見此情景哈哈大笑,但回頭一看楊破天抱着阿憐屍身,立刻收起笑聲,老大山羊胡道:“楊少俠,請節哀!”楊破天看了看懷中阿憐,對山羊胡點了點頭,說道:“幾位前輩大恩,破天永記在心!”
山羊胡拱手對楊破天道:“楊少俠你是人中龍鳳,他日前途不可估量,今日你爲苗疆除了飛龍門這個大惡,苗疆百姓必奉你爲救苦救難菩薩!我等兄弟在此間牽絆已久,這就告別,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江湖路遠,楊少俠保重!”其餘五人均拱手拜別!
楊破天拱手回道:“破天在此再次謝過各位,我要立刻返回葛山,也不在此多留,前輩們各自珍重!”說完各自尋路而去,六傑藏在飛龍門已久,不願讓苗疆百姓看到他們的真面目,再次進入後堂從後門而出,楊破天三人則從大門而去,解下院外三匹快馬,楊破天抱着阿憐乘坐一騎,俯身對着阿憐道:“阿憐,天哥帶你回家!”,然後加鞭奔出城外。
三人馬不停蹄地趕赴葛山,此時已是夜幕降臨,剛進大山不久,遠遠就看到有一大隊人馬,從大山裏開赴出來,大隊人馬火光搖曳,浩浩蕩蕩,後面還跟有大量馬車拖拉輜重。楊破天三人不敢節外生枝,勒馬輕輕走入山林,潛伏一側暫避,暗中觀察大路上塵土滾滾而過的人馬。沒想到人馬走近時竟是一大隊官兵,前後竟有數千人之多,明顯是從葛山大寨那邊出來的。三人見此已知大事不妙,忍耐性子等人馬一過,縱馬出林,再次加鞭奔向葛山,可奔跑不遠,卻已看到大寨方向火焰高聳入空,伴隨着火焰濃煙滾滾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