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誰叫了一聲，“山神顯靈，是山神顯靈……”

隨着這個提醒，衆人全都跪下磕頭不止，口中呼道：“感謝山神，山神庇佑，吾當虔誠獻祭……”

李初一趁機高喊道：“藥元霸喪心病狂，禍害山村，我絕饒不了他。如今山神護佑，免我等災難，從今往後，我等有福了……”

火災最終仍造成了相當的損失，除了糧食和物事，還燒死了五個人。值得一提的是，有個幸存者活了下來。

費好人將幸存者帶到頭人面前，道：“她今年八歲，是個孤兒，養父葬身火中。”

李初一看着頭臉被包裹住只露出一只眼睛的小女孩，有點傷感，“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也在打量眼前的男人，她有點好奇，“我叫妞。你呢？”

“我叫李初一。妞，李大哥沒能照顧好你們，都是我的錯。以後你就跟着我過好不好？”

妞撲閃着大眼睛，回道：“只要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

李初一忍不住笑了，伸出小指與妞拉了拉鉤，“好，一言爲定。”說着從懷裏拿出一方絳色頭巾，別在妞的衣襟上，“等你傷好了，將頭巾扎在頭發上，你就是世上最漂亮的女孩子。”

妞的眼神中也有了笑意，“那我給你做新娘子。”

火災事件讓藥元霸徹底失去了人心，也使得李初一這個新頭人的威望空前高漲。在李初一有意無意的宣傳之下，山民們覺得自己之所以得到山神庇佑，全都是沾了神使的光，山神是看在神使的面子上才施展大能相救。

人心所向、地位穩固的李初一提拔費好人做頭副，其他相關事務則交給幾個頭目處理，他的日子倒也過得逍遙自在，除了身處黑暗仰望星空時，內心會被無邊的惶恐充滿。

沒有來歸真的日子裏，整個山村、整個天空全是落寞的味道，李初一的心被空虛佔據，惆悵萬分。

她已經走了，再也回不來，從此以後，無論歡笑憂愁，還是貧窮富有，都是他一個人獨自承受。他已經感受到並正在體會這一點。她離開了，帶走了他的一切，從此他便是一條無家可歸的野狗，一具沒有知覺的行屍走肉，一個找不到墳塋的孤魂野鬼。

記憶如刀，刀刀傷神。

沒有來歸真，沒有小傻的世界，李初一也沒有理由搞死藥元霸。他不明白自己爲何如此執着，似乎一定要將對方除之而後快，或許此人確實在某個時候欠過自己一筆賬，等到現在以這種方式來償還。他覺得更大的可能是，自從當上頭副後，他便要扮演好這個角色——他曾在樹林中親眼看到頭副造反革了藥元霸的命，雖然最後以失敗告終，但也注定了他繼續造反的使命，身爲頭副，當造反到底，至死不休。這個解釋很牽強，也很可笑。他卻覺得事實就是如此，別無他解。

李初一很想將這一切推給山神，是山神讓他這麼做的。而他內心真正的念頭是，我想如此做，便做了，沒什麼好說的；都是我的爭強好勝心作怪，我想做一回頭人，私欲讓我產生衝動，就是這麼回事；我看不慣藥元霸，不喜歡他，所以要搞死他。

恐怕最後的說法才是他的理由。

誰也不知道造反事件背後真正的原因，人心多變，人性復雜，有時連神靈都弄不明白，更何況李初一這樣一介普通人，又如何看得清自己？不過這些都不重要，藥元霸已經下臺，現在的山村由李初一主宰，他是歷史書寫者，以後的路該怎麼走？他要做出怎樣的選擇？這才是最重要的，起碼對於他來說是這樣。

妞今年十八歲，是個大姑娘了，她頭上的絳色頭巾已經發白，但依然能襯出她的美麗。前些時日，妞做了一個重大決定。今晚，就是現在，她要親手實施它。

妞端着幾盤食物，行走在山崖下。月光將她婀娜的身姿映照在地上，仿佛她正有個同伴隨行。

前兩年，當妞漸漸長成身骨，李初一便安排她住進藥元霸遺留的木屋。妞滿心不情願，但也無可奈何。上個月，她參加了成人禮，可以自己做主了，便打算做些事情給李初一看看。想着他臉上即將出現的喫驚表情，妞開心得翹起了脣角。

每到夜晚，李初一的山洞便特別安靜，除了護衛的原因，也與他本人越來越沉默有關。他曾不止一次想過離開山村，但隨着妞的成長，這個念頭也慢慢淡了下來。不過近來他有點靜極思動，想要做一件事情，這件事他很久以前就該做了，一直拖到現在，已經太久了。

今天李初一喝了點酒，微醺狀態下，早早躺上牀想起了心思。燭火搖曳中，他的思緒飛出山洞，穿透夜色，越過樹林河流，到了大河對面。許多年前，他跟小娥曾在那裏有過一番驚險旅程，小娥最終死去，他撿回了一條命。明天，他將再次踏上對岸，尋找其中的真相。

正當李初一心緒漫天紛飛時，忽然感到身旁有異，被窩裏多了一個人。他知道妞進入山洞，也知道她在幕簾外忙碌收拾，卻沒料到她竟一轉眼忙到了自己的牀上。

“妞，你這是……”他早明白妞的心思，但依然有點難以接受。

“我已經成人了，我要做你的女人，我想給你生個孩子。”妞緊閉雙眼，臉上漲得通紅，全身都在顫抖，語氣卻堅定無比，不容他拒絕。

李初一輕輕掀開被褥。妞赤裸的身子便呈現出來。這副身體雪白無瑕，誘惑動人，只有胸口中間有點奇異，那裏有個梨形胎記，顏色、形狀和大小很奇妙，看上去像極了第三只乳峯。此時在李初一眼裏，這三只真假乳峯便如同三個頑皮精靈一般，正戲謔地與他對望。

李初一暗嘆一聲，目光移到妞的臉上。妞的臉龐右邊部分細膩光滑、美麗精致，另一邊全是燒傷導致的疤痕，燈光下，這張臉充滿奇特的魅力。正是李初一喜歡的。然而讓他真正心動並爲之不忍離去的原因是，這張臉與來歸真長得一模一樣。看着熟悉的面龐和軀體，所有的記憶洶湧而來，李初一只覺得恍然如夢，不知今夕何夕。

妞，你究竟來自何方？

歸真，這麼多年了，你爲什麼不到夢裏跟我說幾句話？只要你喜歡，怎麼罵我都行。

歸真，我想你，沒有你的日子，我快要瘋了。

李初一心裏有很多話想說，他甚至想抱住妞大哭一場，但他撫摸着妞臉上的疤痕，只是促狹道：“傻姑娘，你自己都還是個孩子，生孩子的事，是人家婆娘的本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