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以珩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和他保有一定的距離,突然屈膝就要跪下容池臨手疾眼快的攔住:“使不得!”
“國師……”衛以珩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我……我是……我是……”
容池臨輕嘆一口氣:“我知道,我都知道。”
衛以珩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國師一向不似凡塵之人,怕是早都預料到以後會發生什麼。
“我真的……很想念國師你。”衛以珩看着他,記憶中國師很不喜歡別人靠近,這麼多年他還記得清楚,再次見面始終保持着恰當的距離。
容池臨擺出長輩的架子,心裏的情緒復雜到了極點,他微微仰頭看着他的眼睛:“你闖入皇宮就是爲了見我一面?”
“是。”衛以珩道:“我已經很久……”
榮喫了打斷他:“我都知道。”
“您知道?”衛以珩心裏生起一股無名火:“那您究竟爲何突然消失?”
“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乖兒子都送到臉前了容池臨哪有不佔便宜的理由,他抖了抖袖子伸出手像個老父親一樣摸着衛以珩的頭:“衍之長大了,我很高興。”
衛以珩露出一個很乖順的笑,沉默了一會兒他突然從腰帶裏拿出一個小瓷瓶:“這個是給衛真用的香的解藥,我記得當年您像我要的時候沒少費力,這次我回來就直接將它偷了出來,您快回去救衛真。”
“正解了我燃眉之急。”容池臨點頭道謝,不再耽誤時間趕回了養心殿。
事情越來越亂,過去一直在被改變,而且這回拽來的衛以珩顯然不會聽他容池臨的話,更不會跟他一同商討解決辦法。
看來國師的身份要好好利用。
容池臨壓下心裏亂作一團的思緒,將藥喂到衛真口中。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衛真便冷靜下來,口中不再咳血也不再吐白沫,等一個時辰後便徹底好轉,慢慢清醒了過來。
“朕這是怎麼了?”衛真雙眸模糊不清,臉色泛青。
“陛下您都要嚇死臣妾了!”剛一打開房門嶽貴妃就衝進來撲到他懷裏泣不成聲:“還好您沒事,還好您沒事,您都要把臣妾嚇死了!”
“愛妃不怕,朕這不是好端端的嗎。”衛真摸着她頭頂的珠釵苦笑。
“您都不知道剛剛多嚇人,又是吐白沫又是吐血的,就連太醫都束手無策,要不是國師來的及時您都要……都要……”
衛真長出了一口氣,後怕的閉緊眼睛:“朕做了個很可怕很可怕的噩夢……夢裏……朕被拖進了……”衛真不敢再回憶剛才的夢,忙甩掉腦子裏的場景:“算了不說這個,國師朕究竟得了什麼病?”
“不是病。”容池臨搖搖頭。
容池臨滿腦子都是衛以珩的事,衛真突然問他話他也是頓了頓才回過神,可這幅模樣落在衛真眼裏就好像容池臨爲了救他耗費無數心血,整個人現在都十分虛弱,可見剛剛有多兇險。
他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甚至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板:“那……”
“該來的總會來的,陛下,該早日做出決斷了。”容池臨點到即止。
“什麼,什麼決斷?”嶽貴妃哭的梨花帶雨:“陛下這是還和其他人有幹系嗎?”
衛真在她頭上敲了一下:“愛妃又忘了後宮不得幹政。”
“什麼幹政不幹政的,妾身只管自己的丈夫如何!”嶽貴妃靠在他心口上楚楚可憐:“臣妾就是個婦道人家,一心以丈夫爲重,無論如何都要讓您好好的!”
“是是是,朕知道愛妃對朕最好了。”衛真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親了一下:“朕這不是沒事了嗎,快別哭了,朕都心疼死了。”
嶽貴妃委屈巴巴的擦掉眼淚,追問道:“到底什麼事要早做決斷啊陛下?”
“太子的事。”一提這個衛真就頭疼,他一向是個只顧自己不顧別人的人,畢竟膝下兒女實在太多,但衛莫然這孩子對他而言多多少少是有一點不同的,他母親是已故的惠妃,算是自己第一個愛的人,衛莫然又繼承了他母親七八分的相貌,平日裏也樂於和他這個爹爹撒嬌耍賴,是自己最疼的兒子了。
衛真煩道:“朕夜夜夢魘的事你是知道的,這次朕偏袒莫然激怒了那些亡魂……他們要來索命。”
事實上嶽貴妃並不信鬼神之說,但她生了一副玲瓏心腸,知道如何說話如何做事最能討皇上歡心,於是一直都裝的對鬼神深信不疑的模樣。更何況這可是把太子拉下馬的好時機,太子之位空閒,最有可能上位的可就是她的兒子衛明澤!
百裏無一害!
她捂住嘴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這可不是小事啊,怎麼就能惹怒了亡靈呢!”
衛真嘆氣,她急急忙忙的握住衛真的手繼續添油加醋:“今晚上您真的差一點就……怎麼辦啊陛下,您萬萬不可有事啊,國師您快說說有沒有什麼救命的法子,如果再出一次這樣的情況怕是就……就……”嶽貴妃說不下去掩面抽泣起來。
衛真閉上眼又睜開,將嶽貴妃抱在懷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傳朕旨意下去,太子衛莫然意圖謀反,構陷手足算計父皇按律當斬,念其爲皇家血脈,留全屍,於早朝過後……賜鴆酒。”
太監總管立刻擬旨,容池臨站在一旁對衛真的絕情感到脊背發涼。
果真是一個只在乎自己的人。
一旦自己受到威脅,哪怕是最疼愛的兒子也可以輕易割舍。
容池臨看着他似乎痛苦的臉,卻心知肚明他此時此刻的放心一定大於悲傷,畢竟從始至終他一滴眼淚都沒有掉,真是叫人惡心。
衛真似乎只是想讓外人覺得他多麼多麼的情深義重,早朝上做出恨鐵不成鋼肝腸欲斷的模樣,所有人都以爲他會反悔,只有容池臨知道他心裏堅決的很。
退朝後容池臨並沒有像往日一般幫助衛真安眠,因爲衛莫然一時不死衛真就沒辦法放心睡覺。
容池臨感觸良多,在宮中隨便逛着,準備等衛莫然一死自己便出宮去找衍之,那麼大一個心上人還在宮外面放着呢,他可不放心。
“國師?”低頭走着,前方突然有人喚了他一聲。
容池臨抬頭,是小衍之。
容池臨看着他手裏的掃帚皺起眉:“殿下怎麼一大早就做這些下人的活?”
衛以珩不以爲意的笑了笑:“這是我的工作。”
容池臨走上前欲拿過他手裏的掃帚,衛以珩往後讓了讓沒讓他得手,道:“這種事我都做慣了不用幫忙。”
容池臨動了動嘴什麼也沒說出來,一時間誰都沒用再說話,旁邊樹上的綠葉稀稀落落的掉着,落在二人的肩頭上。
“太子去世了。”衛以珩突然開口,聲音被刻意壓低:“我知道是國師在推波助瀾。”
容池臨面不改色的看着他。
“方將軍同我說了你們那日見面的細節,我本是不信的,畢竟你我素未平生。”衛以珩似是在自言自語:“可昨晚我見到了一個人,很匪夷所思很難以置信……”
容池臨抿脣:“你見到了多年後的自己。”
衛以珩這個瘋子,怎麼能這樣明目張膽的去找小衍之?!他就不怕牽一發而動全身嗎?
“是,起初我以爲是誰的算計,後來才知道那原來真的是我。”衛以珩道:“他同我說,我一定要相信你,他還說國師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存在,我問他他和國師是什麼關系,他說……你曾告訴他你我之間是父子之情。”
原本繃的一臉嚴肅的容池臨險些沒漏了聲笑,父子情,哈哈哈哈哈,衛以珩那個傻子竟然真的信了那麼久。
“他還說他當年接納你信任你用了很長時間,現在他選擇出現就是爲了告訴我不要把精力放在不該做的事情上,不要去懷疑自己最能信任的人。”衛以珩看着他:“國師,現在應該還不算晚吧。”
容池臨一時沒忍住摸了一下衛以珩的面頰,手指剛觸及上前就回過神來立刻像老父親一樣拍了拍,笑道:“不晚,及時的很。”
“師父再上請受徒兒一拜。”衛以珩左腿向後屈膝就要跪下,容池臨搶先扶住他:“殿下是龍子,膝下有黃金萬兩無比金貴,不能拜我。”
“拜師就要有拜師的樣子。”
“我不會收你爲徒,殿下,”容池臨摘掉衛以珩肩膀上的樹葉喃喃自語:“我要做的從來都不是你師父。”
衛以珩皺起眉頭:“您到底是什麼人?”
“每個人都想問我同樣的問題。”容池臨失笑:“但我只會告訴你,我啊,是來着你從未見過的世界,我知道一切。”
“國師你果然在這兒。”說話間牆頭突然跳下來一個人,竟然是衛以珩!?
容池臨面具下的嘴角抽了一下,心道現在可真是亂成一鍋粥了。
兩個不同年齡段的衛以珩擺在他面前說實話這畫面挺有衝擊力的。
容池臨安撫了一下自己不爭氣的心髒,問道:“你怎麼還沒出宮?又跑這兒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