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十五號到了。
東籬下門一開,店外排隊的人就瞬間激動起來。
元寶掛幌子,狐狸出來發號牌。
“哈哈哈,太好了,我領到了五十四號,我今天能進去了。”一個書生欣喜若狂。
“我也有了,我是五十八,哈哈哈哈哈,真是沒想到啊。”另一個本以爲沒有希望的人也激動的跳了起來。
今天外送和堂食的號牌都發完了,大部分人拿上號牌的人都還規規矩矩的在隊伍裏等着。
但其中有幾個人悄摸摸離開隊伍,往後邊沒拿到號牌的人羣中鑽了過去。
“兄弟,要不要牌子。”一個中年人擠眉弄眼的衝着一個書生低聲說道。
他微微敞開自己的外衣,露出了懷中一小截東籬下木制的牌子。
書生一看眼睛都快要直了。
“你…你你,這是從前邊排隊來的?”書生激動的問道。
“噓,聲音低點。你要不要,今天牌可搶手的狠。”那個中年人趕緊摟好木牌,低聲問道。
“多少銀子?”那個書生趕緊問道。
“最低這個數。”中年人在袖子裏伸出三個指頭,書生輕輕一握已然清楚。
“這價也太高了,我今天一共才帶了二兩銀子,你直接就出三兩,這怎麼能行。”書生一臉氣惱的低聲說道。
“你拿上號牌那就等於還能帶三個人呢,你可以找你的同僚一起湊湊,這難道還拿不出來嗎。”中年人看出他的窘迫,就趕緊給他提主意道。
“那你跟我一路,我去找我好友商量一下。”書生一聽覺得有道理,趕緊拉上他就走。
其餘那些沒有領上號牌的人心中難免遺憾,不過他們也有奇招,挨着隊伍問,他們桌子人滿了沒,特殊時刻希望能帶上他拼個桌。
當然想拼桌進去也是要拿出誠意的,有錢的直接包桌請客,幾乎沒有人會拒絕。
沒多少錢的就給人家排上號的一些好處費,進去再自己點自己的即可。
反正今天陶立業就感覺,人真是太多了,桌桌都是坐滿的。
店內的第一批客人已經點好餐。
有兩桌緊挨着書畫牆,可以說是非常好的位置。
其中一桌的人都是大儒模樣打扮,梧桐書院的院長赫然就在其內。
而另一桌的人就非常眼生了,清一色年紀都正值中年,個個錦衣華服氣勢不凡。
特別是坐在主位上的那個中年人,頭發略微花白,蓄了山羊胡,雖然和其餘三位都面上帶笑,但是總感覺他的氣勢明顯要高於桌上其餘三人。
如果年高陽此時進來,看到這一幕估計會被嚇尿。
因爲這一桌可謂是大佬雲集啊。
主位坐的正是蘇城的郡守大人蘇文山,旁邊陪着的正是年高陽的父親郡丞年大人。
對面坐的分別是督尉陳大人,另一位就是在幕府中是重要幕僚,參與機要,總理城事的主簿王大人。
這一下,蘇城的四位大人就都聚齊了,他們背後代表的也就是蘇城的四大家族,蘇家,年家,陳家,王家。
而梧桐書院的院長那桌,其中有一位大儒是知道四位大人的身份的。
他去打招呼的時候郡守大人蘇文山讓他不必多禮,今日就是便服出行,且切記不要提及他們的身份,打擾民衆。
於是,這位大儒便點頭就算是打了招呼,沒敢把如此驚世駭俗的事張揚出去。
畢竟他活這麼久,還從沒聽說過蘇城的四位大人一同去過哪家小食肆的。
“掌櫃的,你們家不是說今兒個展出新作嗎,怎麼還沒有呈出來呢?”有桌書生等了半天只見牆上掛着的依舊是那副陋室銘的字畫,有些急切的問道。
倒是牆上陋室銘的旁邊還掛有一幅卷軸未解開,衆人紛紛議論,此卷軸可能就是今天要新展出的作品了,於是它早已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客官您問的真巧妙,吉時剛到,我們現在就打開給衆位一觀。”陶立業趕緊笑着拿出了一個紅頂長杆,走到字畫牆邊。
一屋的人瞬間都摒住了呼吸,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那扇牆面。
就連四位大人都已經目不轉睛了,畢竟他們可是頭一批能看到神作的人。
隨着“唰”的一聲,陶立業長杆一挑,字畫上的活結瞬間解開,那副字畫瞬時呈現在了衆人面前。
蘇文山只見眼前出現的是一幅,黃邊白底黑字的一首詩文。
“登高,杜甫。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萬裏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
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隨着蘇文山那深沉的嗓音,一首千古絕唱就此呈現在了衆人的面前。
“好!好詩!好一句,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蘇文山高興的大喝道。
“一種蕭瑟荒涼之感迎面撲來,融情於景,情景交融,將此人身世之悲、抑鬱不得志之苦融於悲涼的秋景之中,極盡沉鬱頓挫之能事。
使之讀來,感傷之情噴湧而出,如海嘯火山噴薄之姿,一發不可收拾。”年大人一看也是激動不已,不由得感慨而出。
旁邊得大儒們也是驚心駭目,此詩太難得了,絕對稱得上千古佳作。
“此詩八句皆對,粗略一看,首尾似乎不成對,胸腹好像無意於對。可你仔細玩味,一篇之中,句句皆律,一句之中,字字皆律。此詩絕對稱得上‘七律之冠’曠世之作的盛譽!”其中那位堪稱蘇城詩文界大拿,最有話語權的大儒,震驚的說道。
“掌櫃的,我看此詩題字者爲杜甫,此人何在!”蘇文山已經震驚不已。
恨不得立馬就能見到寫出此詩之人!
詩人有秋及人,有感而發,寫自己年老多病,拖着殘軀獨自登上高臺,那種異鄉懷人的請尬舞你噴薄而出,心中的苦悶躍然紙上。
特別是最後的尾聯,連用四個字“艱”“難”“苦”“恨”,組合在一起,極盡筆墨突出此人 內心的痛苦和鬱悶程度之深。
愁腸百結,愁緒萬千,以致於白了頭發,傷了身體,失了流年,壯志未酬身先老,悲秋之情,愁苦之緒,綿延不絕,令人哀悸。
蘇文山心中感慨不已,如此文採之輩,自己見到定然推舉爲座上賓,絕不會浪費此等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