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讓我在你體內種蠱,將你的壽命分給知意?”一刻鍾後,二人相對而坐,重明看着神情堅決的秦如冽,不敢置信地問,“你可知,同生共死蠱,未必能救下她,倘若蠱蟲沒能救下她,你就要陪着她一起去死。你當真想清楚了?”
這茬秦如冽並不知道,此刻聽到,不由愣了一下,隨即視線落到姜知意臉龐上,片刻後,輕輕地笑了起來,“那就拜託你了。”
重明神情復雜地看着他,跟着輕嘆一聲,“罷了,我便幫你這一回。”
既是天選之人,他又何必再跟着相爭?
……
姜知意醒來的時候,是在傍晚。她睜開眼時還有些詫異,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傷口,驚訝地發現傷口竟然愈合了一大半,不由咧了咧嘴,四下看了眼。
就見媛昭儀正同畫眉一道坐在桌前,姜知音則是被她二人圍在中間,似乎在說着什麼。她動了動嗓子,竭力吐出個音節來,“畫眉。”
屏風外的畫眉怔住,跟着猛然回頭看過來,站起身走到牀榻前,見她真的醒了,禁不住喜極而泣。姜知音和媛昭儀亦是一道跟了過來。
“姐姐。”姜知音撲到她身上,握住她的手,淚流滿面,“你終於醒了。”
姜知意點了點頭,望着雙手合十不停念“阿彌陀佛”的媛昭儀,詫異地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你還不知道嗎?”媛昭儀面露詫異,旋即反應過來,她這些日子都在昏迷,自然是不會知道皇帝遣散後宮的決策。
媛昭儀坐在她身邊慢慢說起這段時間宮裏發生的事情來,盧韻死了後還被曝屍荒野,連個送葬的都沒有。至於良妃,在被關起來後就撞柱自盡了。
姜知意沉默片刻,“皇上呢?”
那日秦如冽暴怒的神情,她現在想起來還覺着心悸。
“皇上他……”媛昭儀遲疑了一下,“三天前,南疆使臣來了大越,使臣走後,皇上便臥病在牀,直到今日,也沒有露面。”
“昨兒個,李公公頒布聖旨,遣散後宮妃嬪。”媛昭儀說到這兒,忍不住面露傷感,“雖說這些年皇上不曾碰過我,我還是清白身子,可在宮裏面待了這麼久,突然要出宮,我還真有些不適應。”
姜知意如聽天書。直到聽到她後半句後,她才回過神來,咽了口唾沫,“你說什麼?”
媛昭儀毫不意外她的震驚,“你沒聽錯,我還是清白之身,不僅是我,宮裏頭其他妃子也是。我原來還以爲只有我是這樣。”
“皇上說了,他這輩子只會寵幸皇後一人。”媛昭儀眼帶羨豔地望着她,“知意,你真的是太幸福了。”
姜知意疑惑地抬起頭,“什麼?”
“皇上生病前就下旨冊封你爲皇後了。也就是說,皇上是爲了你才遣散後宮的。”媛昭儀一字一句地開口。
姜知意心神大震,猛然想起自己之前同秦如冽說的自己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話,脣角不自覺地勾起來。她撐着身子坐起來,穿着鞋走到銅鏡前,裏面的人脣瓣幹裂,面容蒼白。
她回頭吩咐畫眉給她裝扮。姜知音在一旁喫喫地笑,媛昭儀朝她悄悄打了個手勢,拉着她一起跑出去。二人氣喘籲籲地來到養心殿門口。
另一邊,姜知意梳妝打扮後,給自己打了打氣,這才前去見秦如冽。她剛走到養心殿,就見李公公面色沉痛地從裏面走出來,心裏面禁不住“咯噔”一下,慌忙拉住他,“李公公,您這是怎麼了?”
“嵐裳夫人,您醒了?皇上他……他……”李公公先是面露驚喜,跟着神情黯淡下來,“皇上他不顧勸阻,執意要與種下同生共死蠱救您,如今蠱蟲反噬,皇上他已經昏迷了三天了,南疆王臨走前說,如果皇上五天內醒不過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姜知意禁不住後退一步,不敢置信地道:“你說皇上是爲了本宮……”
李公公艱難地點頭,她抬頭望着養心殿三個大字,跟着深吸一口氣,抬腳走進去,就看到躺在龍榻上緊閉雙眸的秦如冽。她踉踉蹌蹌地走上前,握住秦如冽冰冷的手指,喉頭滾了好幾次,才發出聲音來。
“皇上,您何必如此?”姜知意原以爲這世間根本沒有什麼真情,可現在看來,她錯了。她前世,只是愛錯了人。
淚水順着她的臉頰滑下,“您若是死了,臣妾可要守寡了。臣妾不想做太後,皇上,您快醒過來吧。”
牀榻上的人毫無反應,姜知意握住他的手不自覺地收緊,“秦如冽,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留在宮中嗎?只要你醒過來,我就答應你,一輩子都留在宮中。”
李公公站在她身後,欲言又止。姜知意說完後,靜靜地望着秦如冽,依舊沒有反應,她忍不住咬牙,“你要是再不醒,我可就走了。”
話音剛落,她就站起身,秦如冽的手指忽然動了一下,她豁然轉身。秦如冽慢慢睜開眼,握住她的手指,“別……別走。”
“秦如冽,你……”姜知意抹掉眼淚,忙上前扶着他坐起來,又扭頭看向李公公,“快,皇上醒了,快請太醫。”
李公公“噯”了一聲,邁着小碎步離開。姜知意剛要起身給他倒杯水,就被秦如冽拉住,她疑惑地挑眉。秦如冽目光深沉地望着她,“你先前說的話,算數嗎?”
姜知意的臉頰“刷”地一下子紅透,望着他熾熱的眼神,點了點頭。秦如冽這才松開她,接過她遞來的熱茶喝了一口。
“重明來過了嗎?”聽太醫說他已經沒有大礙後,姜知意這才想起自己先前給重明傳信的事情,遂開口問道。
秦如冽抬眸看向李公公,李公公立刻抽出封信遞給她,“這是南疆王留給您的。”
姜知意拆開信封,一目十行地看過去,跟着面露喜色,“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現在你放心了?”秦如冽揉了揉她的腦袋,“知音她沒有中蠱,有他留下來的方子,要不了三個月,知音就能恢復記憶力,到時候,你再送她出宮,在此之前,她就留在你身邊休養。你體內的蠱毒也已經解了。”
姜知意滿眼感激地點頭。
一個月後,黃道吉日,大越皇帝迎娶新後,各地商戶皆前來跪拜,南疆王更是遣人送來賀禮。百官無一不從。
姜知意身着鳳冠霞帔,緩步走向秦如冽。秦如冽伸手拉着她,站在高高地臺階上,望着底下跪倒在地的文武百官,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