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三,酉時,會試第二場考試結束。
蕭衍之交了卷子便離開號舍,迫不及待着急想見自己媳婦。
然而,他還沒有走到龍門,厲琰卻在半道追了上來。
厲琰開門見山問道:“明日就要考策論了,蕭兄猜到什麼題目了沒?”
蕭衍之腳步未停,不厭其煩回道:“沒有,蕭某科考從來不猜題。”
他說的是實話,對於他來說,科考就像喝水喫飯般這麼簡單。
厲琰卻不相信,又問:“蕭兄是不是結識了宸王?”
蕭衍之腳步一頓,轉身,眯眼盯着厲琰,反問:“厲兄爲何這麼問?”
厲琰遠遠望了一眼龍門外的阿二和將士,壓低聲音道:“厲某見蕭兄不用與衆考生一起隔離,如此特殊,故有此疑問。”
蕭衍之挑眉不語,等着厲琰後話。
厲琰果真問道:“宸王難道沒有給蕭兄透題?”
如今整個京城都在傳宸王深得恩寵,他覺得,宸王想搞到策論題目,一定輕而易舉。蕭衍之結識宸王,還會不知道考題?
蕭衍之身子瞬間裹挾寒氣,逐個字應道:“若蕭某說沒有呢?”
厲琰抬眼見蕭衍之前一刻還是溫潤公子模樣,後一刻黑眸迸射寒光,心口咯噔一跳。
但他覺得自己抓住蕭衍之與宸王結黨把柄,底氣又來了,抬手搭在蕭衍之肩膀上,面無懼色笑道:“蕭兄不必如此緊張,厲某沒有惡意,就是隨口一問,蕭兄說沒有便沒有罷!”
蕭衍之聞言心裏冷哼,不過他沒說什麼,只是冷冷推開厲琰搭在肩膀上的手,轉身抬步便走。
而他能感覺到,盯着他後背的那道眸光有多麼歹毒。
蕭衍之出了龍門,一眼就看見自己家的馬車。
他沒管其他考生如何指指點點,與衆考生背道而馳,不久後鑽入了馬車。
“今日怎麼出來遲了?”
宋錦感覺到蕭衍之身上裹挾的寒氣,迷惑問一句。
蕭衍之撩開車簾一角,回頭又看了一眼龍門外站着,臉色晦暗難明的厲琰,沉聲道:“被厲琰那惡心玩意糾纏了一會,才晚了。”
“出了什麼事嗎?該不會又想借錢?”宋錦聽出了蕭衍之語氣不對。
蕭衍之放下車簾,搖頭:“不是借錢,他試探宸王有沒透題給我!”
伸手握住宋錦柔軟無骨的小手,柔聲道:“沒事,一點小事我能應付,他若是想拿我與宸王的事做文章,無疑是自掘墳墓。”
宋錦看着毫不知情的蕭衍之,實在不知如何開口說,她其實還有事!
而且還是大事想告訴他。
最後,宋錦還是塞給蕭衍之一套洗得發白的布衣,另外還有一個銀色面具。
說道:“你換上這件衣裳,面具戴上,我帶你去篷區見幾個人。”
雖然宋錦沒有明說見誰,但蕭衍之接過布衣時身子明顯一僵,自然一下就猜到要見的人可能是老蕭家。
蕭衍之早就想過出來後,自己媳婦指不定又會給他制造驚喜,但他沒想到三天不見,這次的驚‘喜’這麼大。
居然是老蕭家!老蕭家果然還活着!
他忍住沒問,默默在馬車內脫了外面單衣,換上了布衣,戴上了面具。
半個時辰後,他與宋錦的身影,成雙出現在治疫篷區。
他見到了老蕭家六口。
除了蕭富貴一人關在牢內,老蕭家五口正押往刑場問斬,包括癱瘓的楊氏也抬着去。
老蕭家染瘟病四處投毒,不僅害死了幾十萬往北逃荒的西北百姓與北方將士,還害得京城瘟病橫行,趙乾是絕不可能讓老蕭家五口活着的!
趙乾命人在篷區外找了一處空地臨時搭建成刑場。
而這次,老蕭家成爲這次被砍的犯事典範。
不過此次圍觀老蕭家五人砍頭的百姓,全是住在篷帳區的兩萬多病患。
當二萬多病患們聽到自己得病,全是被老蕭家傳染的,頓時都瘋了,山呼海嘯一般全湧出篷帳區,衝向刑場。
當二萬多病患們看到刑場的五人,一個個都恨不得上去一人一巴掌,輪流扇死老蕭家五人。
這讓他們怎麼不恨?老蕭家五個人而已,居然讓幾十萬人給他們陪葬,甚至連累在場的二萬多人也差點死了。
要知道,如果此次沒有治疫湯藥,他們一個也活不了!
“不要砍頭!應該讓他們上刀山!下油鍋!下火海!求宸王對他們處予極刑!”有個男重症患者突然高聲喊道。
這個男人是連喝了六天湯藥,才活了過來,才有力氣走出來替自己報仇。
這刻,他覺得讓老蕭家嘗試一遍十八層地獄的刑罰,都不能泄他恨。
另外一個婦人也喊道:“對!應該讓這家子嘗試一輪十八層地獄!否則不能泄民憤!咱們全都是因爲這家子差點病死了!要不是宸王,咱們一個都別想活!這家子就是千年禍害!”
這兩人帶頭之後,二萬多病患同時齊聲高喊:
“上刀山!”
“下油鍋!”
“下火海!”
“下十八層地獄!”
二萬多病患的呼喊整整持續了小半個時辰,直到觀刑高臺上的監斬官突然扔下斬首令牌,所有人才停止了聲音。
宸王的命令是對老蕭家砍頭,所以沒有所謂的上刀山,下油鍋,下火海。
劊子手舉起大刀前,蕭金蓮哭得慘絕人寰,怨天怨地。
“嗚嗚!老天爲啥要這麼對我!我不想逃荒!不想被老鼠咬!不想喫人!不想害人啊!都是我娘逼的!老天逼的!”
她覺得一切的錯,都緣於老天,緣於楊氏,她是無辜受害者。
蕭永康同樣哭得鼻涕縱橫,哀嚎:“我冤枉啊!我冤枉!”
圍觀的一個病患聽了,忍無可忍脫了一個鞋子砸蕭永康臉上,吐了一口唾沫罵道:“你冤麼!我兒子被你們害死才叫冤!殺!殺死這一家子!”
最後!這個病患得償所願,親眼見證老蕭家五口被砍。
是的,老蕭家五口,終於惡有惡報,統統死了!
“行刑!”
監斬官一句話落下,劊子手同時舉起了大刀,然後齊齊揮下。
之後,老蕭家不管男女,不管癱不癱,一個不落,完完整整全砍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