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談話的功夫，阿娜日已經拖着病體從牀上走下來，她懷中抱着那壺沉重的酒，扶着周圍的家具一點點往門口挪。
江芷身旁的小女孩在剛才和江芷的談話中，也告訴她自己的名字，叫阿碧雅。
阿碧雅看到阿娜日起身，連忙上去扶住她。
阿娜日的臉上也沒了之前的愁容，她抱着水壺，臉上越發的堅毅。
“阿娜日姐姐，你怎麼下牀了，沒事吧。”
阿娜日揉了揉阿碧雅的腦袋，然後俯身在她耳底用蒙語說了什麼，阿碧雅有些擔心，但還是朝裏屋跑去。
阿娜日扶着門邊的椅子慢慢坐下來，對江芷笑得溫柔。
江芷看着她的臉，心中不知怎麼，仿佛像受到洗滌一般，那些受困於末世而難以出現的平靜似乎得到釋放。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江芷。”
“你將水壺帶給了我，不管是不是因爲那塊謝禮，都是我們的恩人，今天留下來喫個飯吧。”
江芷看了看天色，的確不早了，就點了點頭，接着，阿娜日又對着江芷身後的衆人說些什麼，大家紛紛散去。
等小小的蒙古包前只剩下阿娜日和江芷，她臉上的僞裝才逐漸散去。
“你說的那個人他...”江芷話還沒說完，就被阿娜日打斷。
“別說了，給我留個念想吧。”
江芷覺得阿娜日應該是猜到了，只是還不願意接受，就在這時，不久前離去的阿碧雅再次回來，她手中還捧着一套鮮紅如血的漂亮衣服。
阿娜日摸着那身衣服，臉上的笑容既溫柔又苦澀，“阿碧雅，幫我把衣服穿起來。”話說完，她又轉過頭看向江芷：“江芷，你也一起來吧，我們這裏已經很多年沒來過外人了，更何況，你還是外國人。”
小小的帳篷被老式的屏風隔開，等阿娜日在裏面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江芷才知道什麼叫草原上的美人。
她一襲紅衣，宛如聖女，一雙好看的眸子就像靈泉一樣清澈。
江芷已經能想象照片裏的卓力格圖和她一起策馬草原的場景，可惜天不遂人願，陰陽相隔。
在阿碧雅的巧手下，阿娜日原本那張憔悴的臉開始出現血色，等化完妝，她小心翼翼的捧起酒壺開始往外走。
等蒙古包的門再次打開，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門外聚集了很多人，他們手中都舉着火把或者油燈，將不大的阿爾連村給照的像個白晝。
衆人沒了白天時的悲戚，臉上是重新收拾起來的笑容。
看到阿娜日，人羣瞬間讓開一條道，這條道上鋪着鮮豔的紅毯，紅毯一直通向村子中央臨時搭建起來的祭壇。
紅毯圍着祭壇一圈，又延伸到更遠的地方。
在一片歡呼中，身穿紅衣的阿娜日捧着酒壺緩緩走出，這次阿碧雅沒有上前攙扶她，小姑娘年紀小，臉上倒是沒有大人那樣的笑容，有的只是擔憂。
“這是什麼慶典嗎？”人羣後方，江芷看着腳踏紅布慢慢走向祭壇的阿娜日對着阿碧雅問道。
“這是我們這裏一個古老的傳統，草原上一旦沒了草，那就是共巴大神在發怒，這時候，需要獻上最好的酒水和牛羊給大神，大神才會息怒，收走對人類的懲罰。”
江芷一時有些想不懂，簡直就是愚昧的封建思想，但這是他們民族的信仰和傳統，自己也不好說什麼。
談話間，阿娜日已經圍繞着祭壇跳起了舞。
那舞蹈時而柔美，時而剛毅，江芷不禁看呆了，忘了幾個小時前的阿娜日還是連起牀都難的病人。
“她好美啊。”
阿碧雅的小臉浮現一抹自豪：“那肯定，阿娜日姐姐可是我們這最美的女人了，只有卓力格圖哥哥才配的上她...”
話沒說完，小姑娘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她在上面跳舞呢，你說了她也聽不見。”江芷出聲安慰。
阿碧雅慢慢將嘴上的手放下來，對着江芷再次問道：“卓力格圖哥哥他真的死了嗎？”
“嗯。”
真相雖然難以接受，但人總不能一直騙自己。
“那是我們村子唯一去國外留過學的，去的就是你們華國，我和阿娜日姐姐的中文，就是卓力格圖哥哥教的，不過，我說的沒阿娜日姐姐好。”
江芷抿脣，“中文是這個世界上最難學的語言之一，你年齡小，能說成這樣已經很棒了。”
說完，她把手伸進口袋，從空間裏拿出一顆糖果，遞給阿碧雅。
“這是給你的獎勵。”
阿碧雅得到誇獎，小臉微紅，然後捧起兩只手，小心翼翼的接過江芷給的糖。
祭壇上的阿娜日還在盡情的跳舞，她就像一朵鮮紅的玫瑰，在盡情的綻放。
一曲舞畢，阿娜日緩緩端起放置在祭壇中央的酒壺，這時，她的身體似乎堅持不住，一陣眩暈，然後扶住身旁支起的木架。
祭壇下的人們也忍不住上前一步，但阿娜日立即朝衆人做出不要上來的動作。
“儀式一旦被中途打斷，會再次激怒共巴大神，那草原就徹底完了。”阿碧又開始嗚嗚的哭出聲，這小丫頭哭了一下午，眼睛都腫了。
江芷這種被紅色照耀的新時代年輕人自然沒法理解他們的執念，沒法理解，那就只能選擇尊重。
休息一分鍾的阿娜日再次端起酒壺，開始走下祭壇，然後順着紅毯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其他人也跟在她的身後，江芷也跟了上去。
走了約10分鍾，江芷的額頭沁出一層汗。
重生後被晶石強化過身體，江芷除非頂着烈日暴曬，否則很難像現在這樣出汗，更何況，現在太陽都下山了，峽谷中沒有那麼熱。
現在這種情況，讓她想起剛進這片峽谷的情形。
擦了擦額頭的汗，江芷對着身邊的阿碧雅問道：“怎麼越來越熱了。”
“共巴大神發怒，不僅將草原上的植物收走，還將我們賴以生存的靈泉變成了火焰。”阿碧雅滿臉真誠，她說共巴大神的時候，雙手在胸前交叉，對他們的大神表示歉意。
PS：餘華老師說過，把快樂留給自己，把悲傷留給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