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色真美。”童磨突然說出一句風牛馬不相及的話,他放開琴葉的手,身體逐漸平靜。
琴葉下意識的看向門外,月光灑在庭院中,她的位置看不見月亮,但回來的路上,明月確實很美。因此附和,“是。”
童磨笑,他知道琴葉並不明白他想說的,但並不在意,不如說他更驚訝自己脫口而出的話。
萬世極樂教的教主、上弦之二可不是這種迂回的性格,應當做事和做出的事出現了分歧。
胸腔裏不斷的湧現發苦發澀得感覺,似乎在阻止他。
這就是無慘大人說的人性?被感情支配做出錯誤的決定。
還真是……新奇。
有意思。
“人類的生命非常的短暫。”童磨突然開口,“連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都沒明白,就消失。”
“下一世依舊重復這樣的生活。”
“真是可憐。”
“明明這樣短暫,還總是因爲一些無意義的事,讓自己後悔。”
這樣短暫的時間,就應該把現下的想法表達出來才對。
琴葉認真的聽着。
終於,童磨說,“剛才我感受到戀愛的感覺。”
“……?”
琴葉臉上出現茫然的表情。
“琴葉,要和我約會嗎?”
琴葉皺起眉頭,似乎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她苦苦思考,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一定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這次,換成她一動不動的坐在原地,過度的震驚讓她只有心情思考什麼情況,完全想不起來回應童磨。
童磨知道自己會被拒絕,這很正常,早就做好了傷心的準備。但是現在他突然明白了,比起拒絕,對方臉上你在說什麼鬼的驚恐表情,更讓人傷心。
童磨難得沉默。
一時間,室內安靜至極。
呀,
難怪人類會選擇逃避。
好一會,琴葉滿臉的欲言又止,偷偷的看向童磨。
“請不要開玩笑了。”
最終,琴葉說。
“我……”沒有開玩笑,童磨想說,但是看着琴葉略帶嚴肅的表情,他忽然都說不出。
她不相信。
童磨這樣一頓,琴葉反倒有了遲來的慌亂,開始有些不知所措。眼前這個人好像和以前不一樣,看起來是發自內心的,她看到了....忐忑。
可她不明白。
是因爲自己剛才的話嗎?這不是很普通的話嗎?
“因爲琴葉選擇了我,呀~真是讓人心情愉悅。”
聽見童磨的聲音,琴葉才知道自己不小心把疑問嘀咕出來了。
“就這樣嗎?”琴葉下意識的反問,心中生出不可思議的感覺,另一方又隱隱有些心疼,童磨大人居然因爲這種小事……明白了原因,琴葉彎彎嘴角心情逐漸平靜,她搖搖頭,正欲說些什麼。
“呀~”
“我這是被拒絕了嗎?”
童磨感覺嘴角好像有些僵硬,他盤腿身體晃來晃去,叫對方名字,“琴葉——”
琴葉微微歪頭,邊思索邊回答,雖然事發突然,但是她並沒有敷衍過去,每隔一個回答都是認真想過的,“童磨大人可能沒有分清喜歡和其他感情,只是因爲我說出了這句話很驚喜,或許,這種感情更貼近家人。”
“喜歡是即使對方什麼也不做,心髒也會爲對方跳動。”
“現在,童磨大人的心髒還在爲我跳動嗎?”
琴葉問,不知爲何她居然有點有些緊張,不自覺的咬了下嘴脣。
“我……”童磨仔細的感受着自己心髒,平緩有力的運行中,沒有在跳動。所以,就像琴葉說的我只是對那句話有感覺?
可他忽然有些委屈,不管是因爲是什麼,他的心髒總歸是因她而跳動。
而她爲什麼這麼冷靜。
“這不公平。”童磨呢喃,只有他自己可以聽見的聲音。自己一直被對方牽着情緒在走,真厲害,他暗想。之前的疑問再次浮上心頭,眼前的這位,是上一世的琴葉嗎?
我和上一世有區別,她呢?
我做出了和上世不同的行爲,也得到了不同的回應。
不過是擁有了微弱的感情,我就走到了現在嗎?稍微...有些可怕,再這樣下去,是維持現狀還是不可控呢?
這種未知....
還真是讓人期待……也讓人害怕。
童磨的眼睛閃閃發亮,似乎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
“和平時一樣。”
他語速緩慢的回答。
這個答案,琴葉不意外,只是不知爲何她似乎有些是失落,因而緩了幾秒道,“童磨大人會找到那個真正讓你心動的人。”
她抿抿嘴,語氣中帶着無人察覺的低落,“我從未想過這樣的事,我是童磨大人的女侍,僅此而已。”
而且自己已經嫁人,就算不嫁人,和童磨大人也是兩個世界。
“我已經是一個母親,好好養大伊之助就是我的願望。”
即使一百年後,琴葉這樣的想法也是大有人在,何況是這個時候。女人改嫁並不多,女人生了孩子,基本一生都將奉獻。
在家人生屬於父親,然後是丈夫、兒子。
女人是永遠的奉獻者。
如果換個男人會對琴葉的這句話大爲贊同,可童磨一挑眉,不悅反駁,“上次你勸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
他一直很欣賞琴葉對伊之助的愛護,此時卻有點礙眼了。
伸出一只手,食指抵在琴葉額頭,童磨輕聲道,“這可不行,我不喜歡。”
“琴葉,你要有自己的生活。”
琴葉怔住,心中忽然有些酸澀,她眨眨眼控制住自己情緒,笑着應下,“是。”
她雙手握住童磨抵在額頭的手,停頓幾秒,側臉輕輕貼在自己的手上,“謝謝您,童磨大人。”
本來想再次詢問是否和自己約會的童磨,突然就問不出來了。伸出另一個手揉了揉琴葉的頭頂,語氣溫柔,“真是個可愛的孩子。”
忽然間,他啊了一聲,想起晚上那個柱,還要去殺掉才行,自己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事忘了,要是被無慘大人知道就麻煩了。
火急火燎的起身離開,也不給琴葉反應的機會。
“琴葉,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你自己先睡吧。”
琴葉呆在原地,有些傻眼的看着童磨的背影,那些奇奇怪怪不可思議不應該出現的情緒,在還未長成的時候盡數褪去。
半晌,
“童磨大人還是老樣子,想到什麼做什麼。”
默幾分鍾,
“我也得努力工作,”琴葉呢喃,轉身鋪好牀褥,掃視一圈她打理的屋子,桌子上是她選的話本子,旁邊是她白日摘的花。
她喜歡在衣服上繡上名字或者喜歡的花紋,童磨興致勃勃的讓她在他的衣服上繡上他眼睛的顏色。
“這可是十分值得紀念的。”童磨指着自己的眼睛,笑嘻嘻的催促琴葉快繡,“繡一個七彩的太陽吧。”
“七彩的太陽?”琴葉傻眼。
“對啊,”童磨哈哈大笑,“這多有意思。”
原來我留下了這麼多痕跡,琴葉猛然發覺。
她的心砰砰跳了兩下,慌忙關了燈、掩上門,把一切隔絕在門內。
童磨出了門,熟門熟路的找到東倉的臥室,詢問交番的所在。
還好東倉還沒睡覺,但心裏也敢怒不可敢言,抱怨童磨多此一舉,“以您的能力,當場殺了就是。”
分分鍾的事,還搞得現在還要善後。
“是在街上。”
東倉驚諤的看了童磨幾眼,仿佛在說,鬼殺人還要挑地點嗎?意識到自己這個想法不好,掩飾的輕咳幾聲,“鬼殺隊很多都是平民,就算您不小心殺了,也沒什麼事,很好解決。無名之輩,沒有人會去追究他們的死。”
“進了交番,”東倉抽出一根煙點燃,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算了,我來問下山田警官,讓他把人弄出來。”
“不,”東倉彈彈煙灰,否決了這個想法,平靜的道,“直接找個理由弄死吧。”
“東倉你可真是比我更像鬼。”
東倉哈哈大笑兩聲,把煙按滅在煙灰缸裏,淡然道,“人就是最大的惡鬼。”
“童磨大人,您要回去休息還是一起?”東倉換了一件衣服,邊系帶子邊問。
“現在?”童磨瞧了眼牆上的鍾,9點半,對人類已經是很晚的時間,頗爲擔憂道,“不會打擾到山田警官嗎?”
“當然不會。”東倉理理自己衣袖,笑得溫和,“我們是給山田警官送錢,他歡迎還來不及呢。”
大肚便便的山田警官摸了摸金條,假裝順手的放到自己的抽屜裏,煙杆敲了敲桌面,嚴肅道,“就算你們不說,我也是要嚴查的。政府早就下了禁刀令,這是在挑釁我們。”
“不過,這個人……”山田狀似無意道,說得十分慢。
“就是一個精神受挫的普通人。”東倉了然道,他沒有說鬼殺隊的存在,無論鬼殺隊對鬼有多大的威脅,在人類世界不過是普通人,“真是給您添麻了,大人他…”故意嘆了口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帶了個喜歡的女子。”
兩人對視一笑,心照不宣的站起來。
“原來如此。”山田了然又猥瑣的笑,“明白,都是從這個時候過來的。”山田拍拍東倉的肩膀,“大度、大度,哈哈哈……”
“是啊,”東倉附和點頭,“心上人面前,就想着要……這不,回去想想……”東倉故意沒有明說,停了停找了個一看就是借口的花話,“打擾到各位工作了。”
“哈哈,明白,是是是。能想明白就好,你們要是不過來,我還要懲罰他們幾個呢,怎麼能隨便答應別人,就把人放了。簡直太胡鬧了。”山田板起臉,氣勢十足輕輕拍了拍桌面,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真是給您添麻煩了。”東倉嘆了一口,歉意地遞上一包雪茄,“您別生氣,說到底,他們也是看我們不追究,都是好心腸的人。”
“是我們的錯。”
山田也跟着嘆了口氣。
“這大晚上的還來煩擾您。”
“哎——這不就是我們的職責。”山田看到雪茄眼中閃過滿意的神色,嘴巴上謙虛,他當然知道東倉說得都是屁話,一個平民哪裏值一塊金條和一包雪茄,無非是需要自己不要追究,不過,一個平民罷了,“能爲百姓解憂,不算什麼。”
“百姓滿意,我就開心了。”山田說。
既然已經得到保障,東倉很識趣的開始告別。
“那我就不送了,”山田眯眯眼,笑着說,“下次一起喫飯,上條那家夥最近也不知道在幹什麼,好久沒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