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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白風清,夜色朦朧。

猜到了少年將說未說的話,柳禾一時說不上心裏是什麼滋味。

她賦予了虞沉護衛家國的使命,卻在不知不覺中剝奪了他太多東西。

就這樣——

她又一次對自己的書中人心軟了。

“你先前曾問過我……”柳禾頓了頓,輕笑着看他,“叫什麼名字。”

沒想到她會忽然提起這個,虞沉一愣。

“你不是說不記得了嗎?”

小太監聳聳肩,滿臉寫着理直氣壯。

“騙你的。”

……騙他的?

見眼前人一副毫不心虛的架勢,虞沉竟是被她給氣笑了。

那時聽她說自小進宮,連自己叫什麼都不記得,虧他還在心底可憐了這小姑娘一整夜。

真是沒良心的小丫頭片子。

“怎麼,”少年從地上坐起來朝她傾身過去,眼神直勾勾地鎖着她的眼,“現在這是……不打算繼續騙了?”

“……柳禾。”

少女眸光之下隱匿了許多情緒——

惋惜,悵惘,自責。

終究化作一片淡然的寧靜。

“我的名字。”

少年眼波微動,在心底默念着她輕聲說出的這兩個字。

柳禾,阿禾……

轉念又想到什麼,他脣角輕揚。

“老實告訴我,如今除了我之外,宮裏可還有別人知道你叫什麼?”

沒打算隱瞞,柳禾實話實說。

“沒有。”

其實……她本是打算將自己在現實社會的名字永遠爛在肚子裏的。

若真有一日意外發生,她希望能給虞沉留個念想。

聽她這樣說,少年沉默良久,一雙濃鬱深邃的眸子裏看不出任何情緒。

半晌後。

虞沉語氣堅定地開了口。

“阿禾,我會回來。”

迎着少年墨染般毅然的眼眸,柳禾心口忽然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酸得厲害。

她在心底輕聲應了一句。

祝你平安回來。

……

營帳內。

男人方沐浴完畢,發梢微溼。

站在長胥祈身前,柳禾依稀可見他半透明蟬衣下勝雪的肌膚,線條清晰流暢卻不顯張揚。

“今日天熱,這是父皇賞的冰酥酪,”他輕笑着將桌上的瓷碗推給了她,“喫完去沐浴吧,水已叫人給你備好了。”

看着眼前的冰酥酪,柳禾愣了愣。

眼下將皇帝的賞賜留下來給她,再加上先前他將自己抵在桌前說的那番話……

柳禾哪能不知他的心思。

既如此,她倒也沒必要揣着明白裝糊塗。

畢竟上胥家這些皇子們沒一個是好打發的主,倘若推諉拒絕狠了,指不定會做出什麼驚世駭俗之事。

小巧精致的瓷碗被輕輕端了起來。

長胥祈抬眸瞥了一眼,眉目間隱隱有笑意流轉。

冰酥酪奶白爽口,絲絲縷縷的甜味在口腔裏化開,令人說不出的舒心。

柳禾正喫得開心,忽聽男人毫無徵兆地開了口。

“又跟他去玩了?”

她一時不察,猛地嗆了一口。

看着小太監拍胸脯順氣的模樣,長胥祈似笑非笑。

“喫慢些,沒人與你搶。”

柳禾暗暗撇嘴。

接下來。

不管太子殿下如何找話詢問,她卻說什麼都不肯開口,一門心思喫着碗裏的東西。

到最後,男人忍不住緩緩蹙眉。

“……爲何不答?”

柳禾咽下最後一口,這才抬頭看着他。

“皇後教導說,食不言寢不語,用食時最忌諱聒噪。”

長胥祈愣了。

小柳是在……說他聒噪?

將幹幹淨淨的瓷碗迅速放在桌上,柳禾毫不猶豫扭頭就跑。

“奴才去沐浴!”

身後男人並未阻攔,眼底笑意隱隱。

……

不得不說,太子這邊的待遇自是比別處好。

就連下人的浴桶都要更寬敞些。

柳禾今夜在外面騎馬出了一身汗,浸了汗水的束胸也勒得她難受,迫不及待想要放松喘息一下。

全身浸潤在溫熱水中,她長舒一口氣。

可真舒服啊……

沐浴後。

柳禾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重新勒緊了束胸。

出去之前她還不忘抬手摸了摸。

嗯,很平了。

一出門口,柳禾瞬間意識到流轉的氣息不對勁,鼻息間似乎縈繞着濃醇的酒香氣。

等等,酒?

此處是長胥祈的營帳,沒人敢在儲君這裏放肆飲酒吧。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打量。

卻見一襲雪色蟬衣的男人正背對着她自斟自飲,每一個動作都舒緩平和。

柳禾不禁愣了愣。

“……殿下?”

夜已深了,這小子是打算喝酒助眠?

長胥祈只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間流露着滯澀的微醺。

待到柳禾服侍他淨了口,見他雖看起來與往常無異,卻總覺得不放心。

“奴才扶殿下歇着吧。”

她小心翼翼伸手搭住他的臂,輕聲提醒着。

“明日一早殿下還要與陛下並一衆朝臣圍獵,今夜還是養足精神的好。”

借着她的力道,男人順勢走到了簡單的牀鋪邊。

見帳篷裏只有一張牀,柳禾心下暗暗打起了鼓,趁他不備之際悄無聲息地後退半步。

動作卻瞬間被攔住。

“去哪兒?”

迎着男人輕柔卻帶了些強勢的問話,柳禾愣了愣。

“去……外頭拿套席子,在地上爲殿下守夜。”

拉住她纖細皓腕的大手忽然發力,不容拒絕地將人拉了過來。

“此處又非皇宮,守什麼夜?”

男人的目光綿長幽深,眼角眉梢醉意微微,平添了幾分與往日不同的惑人之氣。

“帳內有冰降溫,能許你睡個好覺。”

行動間,長胥祈半掛着的纖薄蟬衣自肩頭滑落,露出精瘦白皙的上身。

柳禾嘴角一抽。

她總算知道這小子今夜喝酒作甚了。

……勾引人。

但凡換個尋常下人在此,面對着這樣一個微醺的溫潤美男,舉手投足都在有意勾引……

必然會把持不住。

但是很可惜,這一招對她無用。

她是他唯一的親媽大大,非但能坐懷不亂,甚至還覺得這小子喫錯了藥。

“奴才在哪兒都能睡個好覺,多謝殿下掛心。”

柳禾訕笑兩聲,打算輕輕掙脫。

“莫退……”男人輕嘆一聲,語氣深長,“若你不想讓外人聽見異動進來查探,最好按我的吩咐做。”

柳禾一怔,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這小子竟冒着自毀聲名的風險來威脅她?

迎着小太監驚詫的目光,長胥祈淡然頷首。

“你沒聽錯,這次的確是威脅。”

“……”

視線相對,兩人一時互不相讓。

不知過了多久。

終究還是柳禾率先別開了臉。

“太子殿下言出必行,定不會對一個下人多做爲難,”她頓了頓,語氣加重了幾分,“躺在一處尚可,至於別的……什麼都不許。”

長胥祈聞言輕笑。

他還不至於如此心急。

就連與小柳同牀而眠的要求,他甚至都需小酌壯膽才說得出口,哪裏還敢多做冒犯。

“好。”

……

本章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