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蘭哭得昏天黑地,絲毫不顧及形象,只想把這些日子的委屈、顧忌、擔憂都毫無保留地哭出來。
益安維持着身子不動,只是手輕輕去拍着賀蘭蘭的後背,如同哄一個不經事的小孩子一般,只等着她將所有的情緒都發泄完。
也不知哭了多久,賀蘭蘭覺得嗓子都有幾分啞,哭得也有些累,漸漸地停下了。
益安輕輕揉了揉賀蘭蘭兩側的太陽穴,“哭了這麼久,頭都該疼了吧。”
賀蘭蘭有些不好意思地站直,想起自己剛才毫無形象地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模樣,恨不得立刻就找個地洞鑽進去。
益安捏着帕子印去賀蘭蘭臉上淚痕,輕笑着,“你我都是夫妻了,我自然不會介意你偶爾的失態。”
“你……”賀蘭蘭有些心虛,囁嚅着問,“益安哥哥,你怎麼離開島上的,這些日子又在哪。”
益安將帕子塞進賀蘭蘭手裏,拉着她坐到桌前,隨手給她斟起一杯茶水。
“那座島其實並不是一座孤島,而是和陸地又一段窄長的道路相連,”益安將茶遞給賀蘭蘭,緩緩繼續道,“只是當潮水漲起來的時候,就會將那條路淹沒,看起來如同一座孤島一般。”
“你我在島上那幾日剛好都是滿潮的日子,那條路完全被淹在海水下,後來你離開後的第二,潮水開始褪去,露出了和陸地連着的路,我便順着那條路離開,回到陸地上了。”
“那你爲何不立刻去永州找阿盟,反而留在江南,難道就是爲了幫我調查身世嗎。”
賀蘭蘭方才跑松了發髻,說話間有碎發從鬢角滑落,益安輕柔地幫她將碎發攏回去。
賀蘭蘭有些臉紅,微微低下頭。無論過去多久,面對益安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會覺得羞澀。
“我離開小島之後一開始並不知道自己在哪,加上身上又沒有盤纏,只能先在上岸處的海邊漁夫們的船上那裏打點零工,一邊打聽着外面的消息。”
賀蘭蘭聽着,卻很難想象,益安哥哥這樣謫仙般的人,也會去幹那樣的活計。
“後來得知大漠突然攻打北境,我便猜測阿盟他們的行動已經開始,人一定也不在永州了 ,恰好盤纏也攢了一些,我就決定不去永州,留在江南,先替你查清身世。”益安解釋道。
賀蘭蘭心中只覺得暖熱,如同小貓般的蜷縮到益安懷裏,蹭着他的胸口,聽着他的心跳,突然覺得無比心安。
“蘭蘭,我知道你雖然嘴上不說,但你十分在乎先帝和先皇後,還有和阿盟間的親情,這件事在你心裏一直都是個過不去的坎,”益安輕輕撫着賀蘭蘭的發髻,“阿盟起事,已經是勝券在握的局勢,所以我便想着直接去江南行宮那邊,爲你查明這件事情。”
“可,從前宮裏宮外的那些傳言是怎麼回事……”
賀蘭蘭想起幼時聽到老嬤嬤們有鼻子有眼的說辭,心中還是有些忍不住的發虛。
“當年先皇後在南巡前便已經懷有身孕,只不過是皇後娘娘原本身子就虛了些,那時間沒有診出來,後來到江南行宮,娘娘又早產一月將你生下的,只不過當時正值年下冬月,按照江南當地的風俗來說,女孩冬月出生不吉,加上又是早產,先皇又擔心公主早產影響國運,於是和皇後娘娘商議之後便對外瞞下,直到娘娘出了月子,才對外宣布公主足月出生。”
賀蘭蘭靜靜聽着,心中隱隱波瀾。
“至於那個富縣的秦國公外室,確有其人,只不過她是多年前就被老國公厭棄了趕回老家的,和你更沒有半分關系,江遠道的拿着的那封信更是僞造,只怕他也不過是個想要趁機鑽空子謀前程的人。”
“後來對外宣布你出生不久,京中又有急事,先皇便立即下令回京,在外人看來,娘娘便是剛生產完沒有出月便長途奔波,又覺得你的出生時間對不上,因此才有了這些傳言。”
“可我和父皇母後長得的確不像……”賀蘭蘭低聲喃喃。
益安託着賀蘭蘭的頭,直視着她的雙眸,眼中深情堅定。
“蘭蘭,你不相信我嗎?”
賀蘭蘭立刻搖頭,她永遠相信益安哥哥,她知道不管什麼時候什麼情況,益安哥哥都會永遠毫不猶豫地站在她身邊,這一點她從不懷疑。
“那你就相信我,這次我找到了當年在江南行宮中的那些老宮人,他們大都已經回歸鄉裏,我好不容易集齊了幾個人的口供,這件事絕不會有錯,相信我。”
賀蘭蘭點頭,益安回來了,她的心就定了,只要以後能跟益安繼續在一起,沒有什麼是她不能接受的。
益安繼續道:“當初左丘黎將你寫進秦國公族譜本就牽強,現在有了我帶回來的這些證據,陛下很快就能說服朝臣們,等你重回賀蘭氏族譜,我再去求陛下,重新給你我二人賜婚。”
賀蘭蘭嘴角的笑意剛噙起來,突然意識到“左丘黎”三個字。
“益安哥哥,左丘黎還在宮裏,阿盟把他關在紫光殿裏了……”
益安有明顯的錯愕,他剛回京中,對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還沒完全了解。
“糟了!”賀蘭蘭突然反應過來,方才她從紫光殿跑過來的時候,那顆藥還沒喂給左丘黎。
門外的守衛們有她的囑咐,沒有她的命令不許進去,如今已經過去大半天……
“什麼?”益安看賀蘭蘭突變的臉色,心中跟着一緊。
“我,我得去紫光殿,剛才的藥沒給他喫。”賀蘭蘭結結巴巴的,不敢告訴益安事情全部始末。
賀蘭蘭猛的站起來,“益安哥哥,你等等我,我,我去去就回。”
益安跟着站起來,拉着想要往外跑的賀蘭蘭。
“我跟你一起去。”
跟她一起去見左丘黎?
賀蘭蘭立刻擺手,“不,不,我很快就回來。”
“蘭蘭,聽話,我與他也是年少相識,沒什麼不能見的。”
賀蘭蘭十分心虛,不知道益安看到她對左丘黎做的那些事,會不會把她想成心狠手辣的婦人。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