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亦閒聞言也不強求,但始終覺得可惜“我這次歷劫,與以往有所不同,初初感受不到多大的傷害,想必是與這只簪有些緣故,”
洞微也不瞞他“二十多年前,雁景行將一絲魔炁注入簪中,原是爲保你性命無虞,卻也導致引來七道弒魔雷劫。”
原來如此,辛亦閒心中微微一動,將那簪子復又收回懷中。
他將九嬰脖頸上的遮天蔽日綾拿了過來,將散亂的長發束了起來。
洞微待他綁好,才又說道“我來是要與你探魂。”
辛亦閒毫不遲疑的將手腕伸了出來。
洞微笑道“你這毫不防人的性子可不好,你爲何不問我爲何要與你探魂?”
辛亦閒微彎了脣“師伯也不是外人,師父曾與我說過,我魂魄太淡。”
洞微點點頭,但此次探魂,卻着實將洞微驚到了,辛亦閒這次吸收的劫雷之力遠超以往數倍,又有大道境的常融幫他盡數克化在魂魄之上,一時魂魄凝實清晰起來。
但那面目,卻讓洞微感到面生,因他既不同於此時的辛亦閒,也不同於以往的魚不至。
洞微走出承天洞時,還恍如夢中。
雁景行候他良久,見他神色不對,心間瞬間一沉。
洞微沉吟半晌,看着雁景行,卻不知該從何說起,他不是沒探過魚不至的魂,魚不至經受折磨日久,魂魄也是很淡,但魚不至日益強大,直至魔帝,他便再沒給他探過魂,所以此刻,他也說不上來,辛亦閒軀殼裏的魂魄究竟是不是魚不至。
雁景行此時關心的卻不是這些,他已認定了辛亦閒就是魚不至,本意是要洞微看看辛亦閒如今的魂魄是否凝實。
卻未成想,洞微帶來了讓他心生疑慮的消息。
洞微思索良久,決定實話實說“我曾給不至探過魂,也是淺淡異常,但他魂魄究竟是什麼樣,我後面卻沒有機會得知。如今亦閒魂魄凝實清晰,但那魂魄與不至的肉身面目,卻不盡相同,所以……”
所以他也不確定,辛亦閒的魂魄是否與魚不至的魂魄同爲一人。
雁景行表情看似沒有什麼變化,一絲焦灼的情緒卻陡然而生。
他心中雜亂紛呈,佛光,穢氣,九嬰,遮天蔽日綾,還不足以說明問題麼,爲何還要被魂魄的面目所影響。
還是他潛意識裏,只認魚不至那張臉?
辛亦閒不知何時站在承天洞門口,面無表情的與雁景行上四目相對了一會,轉身又進入了內室。
雁景行突然慌張起來,他追隨而至,阻住辛亦閒立時就要入定的意圖。
將他用力拽進懷中,像安慰自己一般“我知道你是,我知道你是他。”
辛亦閒沒有動,一張臉卻漸漸冷硬起來。
……
常融與梟搖出了承天洞後開始在洞陰絕地內查遲纖的下落。
而雁景行將陳繼儒晾了好些日子,在辛亦閒執意閉關後,經洞微提醒,終於打算見陳繼儒一面。
那日梟搖將陳繼儒帶回洞陰絕地,就直接將他扔在洞微洞府之內,洞微醫者仁心,又得知他是被何正行所害,見不得眼下有傷殘病患,着手開始爲他醫治。
陳繼儒體內的一寸相思之毒發作之後將許多經脈爆的連茬也不剩,又化作毒粉緩慢的腐蝕髒器。
幸而安寶華林制出了解毒丹,服用後,果然扼制了毒性,現如今就只需要爲他續脈生筋,療治內傷。
但這很麻煩,他之所以癱瘓便是因爲有些經脈連茬也沒有,又無修爲於身促使它重新生長,導致雙腿缺失經脈繼而癱瘓。
想要續脈,就要一邊爲他注入元氣或魔息護住他不至於血崩,一邊剝開他的皮肉,將所有長死的地方重新切開。
這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何月清不認識陳繼儒,便一直在幫洞微打下手,洞微知他目的不純,但不用白不用,有人上趕着出力,也沒什麼不好,反正何月清那點修爲勉強也夠了。
好在陳繼儒已沒有修爲,元氣還是魔息也沒什麼影響。
但這於何月清來說,他大言不慚滿口應承下來,於第一天弄完就後悔了,他那淺薄的修爲,就那一身後繼無力的魔息,每日都用的空空如也,不得不連夜打坐調氣養息,有時一整夜都要應付邵無量,沒有魔息護住皮肉,疼得鬼哭狼嚎,結果第二日仍沒有多少魔息,洞微的臉色當然也不會好看,覺得他做不到,反而信誓旦旦的耽誤事。
陳繼儒也是個能忍的,他喫過一寸相思的苦,便覺得這生剝皮肉都是小菜一碟,想到續脈生筋後修行有望,就絕不會喊疼,心中特別感激爲他醫治與付出的洞微和何月清。
他爲轉移注意力便時常與洞微、何月清閒聊。
他稱贊道“鬼醫先生的醫術當真了得,我原以爲,唯安寶華林才會續脈生筋,如今看來,鬼醫先生怕是超越了安寶華林。”
洞微的面具叫常融霸佔了,陳繼儒雖以前與他見過,但他那時不是長老,接觸不深,洞微從前也未蓄須,再加上年深日久,陳繼儒便沒有認出來。
洞微聽他這般說,哼道“安寶華林的醫術從來天下第一,若叫他們來醫治於你,何需這般麻煩費時日。”六合太上宮的人果然一如既往的討人厭。
陳繼儒馬屁拍在馬腿上難免尷尬,只得道“先生所言極是。”
他只覺得鬼醫就是鬼醫,醫術高脾氣大,符合魔頭的身份。
於是不再招惹洞微,轉頭又與何月清交談起來。
“小兄弟如何稱呼?”
“我叫何月清。
陳繼儒心中一凜,不由打量他好幾眼,他卻是聽過何月清這個名字的。
想當年,何家五個孩子才被帶回太上宮,不到半個月,就讓洞陰絕地的魔修擄走一個,將何正行氣個半死。
剩餘幾個長老將此事當成特別解氣的笑話,偷偷去看他時,反復講與他聽過多次,只要是受了何正行或那何家子弟的氣,引得他們背地裏破口大罵,這件事便必然要被翻出來鞭笞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