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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懸崖下的炊煙

龍興宮裏,阿盟埋頭在一堆公文裏,已經一日沒有離開過桌案。

胡林給端上來一盤茶水和點心,被阿盟不耐煩地揮手遣退。

正巧劉居正此刻進來,看到胡林手裏紋絲未動的茶水點心,抬頭又對上胡林求助的目光。

劉居正輕嘆了口氣,緩步走到阿盟身前。

“陛下,身體要緊,萬不能因爲國事操勞反垮了身體呀。”

阿盟不言語,繼續做着手裏的事情。

“整個大魏境內都搜遍,州府道臺縣,一層層的,連一個山坡上的犄角旮旯都沒放過,絲毫沒有左丘黎的蹤跡。”

阿盟終於停下手中的筆,抬頭看向劉居正,目光中透着疲憊和冷意。

“難道他能插上翅膀飛了不成?還是說人已經不在大魏。”

劉居正遲疑一瞬後還是開口,“陛下,寧國公主和左丘黎同時在懸崖邊出事,遺體同時被運回京中,可您只安置了公主,卻將左丘黎放在一邊不管,這明顯是在告訴天下人,左丘黎沒死呀。”

“他殺我父母,辱我姐弟,如果那屍體真的是他,本就應該扔去亂葬崗,不配安葬!”

阿盟咬牙切齒,語氣中透着毫不掩飾的恨意。

“臣能理解陛下的心情,但如今情形特殊,陛下不下旨安葬他,只會令一些蠢蠢欲動、別有用心的人覺得左丘黎還活着,不如陛下先將他風光大葬了,也斷絕了那些人的心。”

劉居正苦口婆心地勸着。

阿盟心中思忖再三,極不情願地說:“那就將他,和曾經鎮國公夫婦葬在一起,借此昭告天下,左丘黎已死。”

“是,陛下能爲大局考慮,是明君之道。”劉居正立馬接過話。

打發走劉居正,阿盟扔了筆,有些頹然地歪坐在龍椅上,看着眼前堆山碼海一般的公文發呆。

年少登位,才知道這把龍椅上原來是這麼重的責任和擔子,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可如今身邊沒有一個親近的人可以訴說真心話,父皇母後去世後,唯一的阿姐也已經被他送走了……

此刻阿盟心中泛起淡淡的苦,說不上來是不是有些後悔自己曾經那些的做法。

“阿姐……我不相信天下會有這麼巧的事情,你現在難道真的還和左丘黎在一起嗎,你真的,選了他嗎……”

大漠北端,益安停馬坐在荒沙上一塊堆起的土堆上,大口灌了一口口中粗糲的烈酒,望着天邊漸漸沉下去的一輪紅日出神。

“蘭蘭,你曾說想和我一起看大漠落日,如今我看到了,可你究竟在哪呢?”

益安喃喃着,又灌了一口酒,隨手用身上又髒又舊的袍子抹了一把嘴。

從漠南到漠北,益安已經在大漠的地界裏跑了一個多月。

這一個多月來他風餐露宿,四處打聽蘭蘭的下落,想要找到哪怕是一絲一毫有關蘭蘭蹤跡的線索,可是直到今天,依舊一無所獲。

難道蘭蘭沒有向北來大漠,而是返回南邊的大魏了嗎?

“蘭蘭,爲什麼遇到要和親這種大事你不肯告訴我,爲什麼要瞞着我一個人去承擔這些……爲什麼連寫封信告訴我都不……”

遠處的紅日墜入連綿的沙丘之間,天地間的光亮一點點減少。

益安扔了酒壺,翻身上馬,調轉馬頭向南揚鞭。

在茅草屋旁的山坡上騎了一個又一個來回,賀蘭蘭的馬術增進飛快。

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她已經可以獨自一個人策着馬兒慢跑。

自從能獨自策馬後,賀蘭蘭正在新鮮勁頭,她會不許左丘黎跟着她,一個人策馬到山坡上的小溪邊,撿兩塊鵝卵石子,或者採幾朵野花,再騎着馬回來。

左丘黎每次都會在門口等着她,遠遠地看到賀蘭蘭在馬上的身影就會露出幸福的笑容。

賀蘭蘭勒停馬兒,輕快地從上面跳下來,將剛採下的野花交給左丘黎。

左丘黎接過花微微一笑,將花簪到了賀蘭蘭的鬢邊。

賀蘭蘭紅着臉,故意大聲地趕着馬兒,跑進院子裏躲開左丘黎熾熱的目光。

栓好馬兒以後,賀蘭蘭又轉到院子裏的竈臺前,查看了一番今天準備的飯菜。

看到不愛喫的菜之後癟了癟嘴,突然抬頭對跟進來的左丘黎大喊。

“阿黎!我們去小溪裏捉魚喫好不好,我記得以前你爲我在小溪裏捉過魚喫的,那時候也是只有我們兩個,住在小茅屋裏,我想再嘗嘗小溪裏的魚是什麼味道!”

左丘黎的笑容掛在臉上沒有變,幾次下來他已經習慣,蘭蘭經常會將曾經和益安做過的一些事錯當做和他曾做過的。

兩個人單獨,住在小茅屋內,還捉魚喫,只能是她和益安一起在海島上的那段時間。

左丘黎心中說不上是什麼滋味,他爲蘭蘭開心,原來蘭蘭那時候也有許多快樂的回憶,可是他也爲自己悲哀,這些回憶都不是和他一起的。

“好,下午我讓倉鹹去準備些漁網,魚叉,明天我就去小溪邊給蘭蘭捉魚喫。”

左丘黎微笑着回答,只要能讓蘭蘭以後都一直這麼快樂,能這樣和她一起生活下去,其餘的一切,他可以都不去在乎。

正好倉鹹此刻回到院子裏,左丘黎立刻囑咐他,再去找漁網和魚叉,明天要去溪邊給蘭蘭捉魚用。

倉鹹聽到後往賀蘭蘭這邊瞪了一眼,似乎是很不服氣的模樣。

賀蘭蘭回他一個鬼臉,滿不在乎。

倉鹹卻一臉不開心的模樣走開了,對於這個突然出現在主人身邊、來路不明的女人,他一直很不喜歡,對她始終抱着一份戒備心。

益安從漠北返回,打算先回益國公府看一眼,再繼續在邊境一帶尋找蘭蘭。

路過和親車隊經過的這處險路,到了馮總管口中描述的蘭蘭墜崖處,他停下馬來,盯着懸崖下的空無愣愣地走了好一會神。

他沒有隨着和親的車隊一起,那天也不在現場,他無法想象蘭蘭的馬車經過這裏時是如何翻倒的,更無法想象,蘭蘭是如何從這麼高的懸崖峭壁上摔落下去的,更想象不到,蘭蘭是用了什麼樣的手段從這裏摔下去後又逃離的。

如果說一開始車上的就是假公主,可整個和親車隊的人和她已經朝夕相處了半個多月,怎麼回不認得公主的模樣呢?

益安陷入紛亂思緒中的惆悵。

懸崖之下,遠處的一個山溝裏,似乎有一陣炊煙向上飄起來。

益安望見這一縷嫋嫋升起的炊煙,心中不知爲何,突然便覺得想去看一看。

本章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