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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簪深深扎進了男人的肩窩。

血流不止,豔紅刺目。

柳禾僵着身子一動不動,生怕他忽然發瘋,做出什麼更驚世駭俗之事。

下一刻。

她察覺到長胥疑的臉近了。

儼然是要如從前那般貪婪地尋覓着她的脣,在脣齒間與她糾纏追趕,至死方休。

就在她扭頭欲躲的瞬間,他卻自己停下來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

她似乎從長胥疑眼底捕捉到了一絲深沉的克制。

“抱歉……弄髒了。”

他緩緩牽起她的手,斂眉看着掌心的一片溼紅。

柳禾一愣。

長胥疑虔誠至極地吻了吻她的指尖,用自己幹淨的袖口一點點擦拭着。

男人專注又小心,行動間還帶着卑微的討好。

至於自己肩頭還在不住湧血的傷口,他竟像是絲毫沒有察覺,甚至連看都不曾看上一眼。

柳禾擰了擰眉,猛地縮回了手。

“別動我。”

少女面上的抵觸和厭惡清晰可辨,長胥疑給她擦拭血跡的手僵了僵。

“……好。”

他緩緩垂眸,眼底閃過一抹黯然。

“符苓和南宮佞不在這兒,”柳禾趁勢閃躲,拉遠了距離,“你若要尋他們,去別處吧。”

跟這個瘋子共處一室,實在是太危險了。

長胥疑卻脣瓣囁嚅,聲音很輕。

“我……不是來找他們的。”

他只是想見她而已。

“那就是來找我?”柳禾冷笑一聲,眉眼間滿是警覺,“怎麼,是還打算點我的穴,做那些讓人不齒之事?”

一句話瞬間戳中了長胥疑的痛處。

紅袖遮掩下的雙拳握緊,似乎昭示着他這個人的無措。

“抱歉,我那時……不知道是你。”

柳禾緩緩擰眉。

……什麼不知道是她。

長胥疑的思維方式,果然不能與正常人一概而論。

下一刻。

只見他似是下定了決心般,伸手從懷裏掏出來了什麼東西。

動作至輕至柔,生怕損壞了。

“你……可還記得這個?”

柳禾順勢看去。

竟然是一條未繡完的帕子。

上面的圖案……好像有點眼熟。

這不是她許久之前心血來潮練繡工,隨意畫了個現代小熊餅幹的花樣嗎。

這東西怎麼到長胥疑手裏了。

柳禾擰眉細思,瞬間了然。

只怕是他不知何時趁着自己不在,到她房間裏把所有東西都搜了個遍吧。

思及此處,她越發看眼前之人不順眼了。

“這是在你房裏找到的……”

偏生他像是沒意識到她的不悅,甚至還討好般地舉着帕子湊近了些。

柳禾氣得直咬牙。

偷翻別人的東西還這般態度,莫不是要等她來誇?

眼瞧着長胥疑越湊越近,柳禾索性抓過那條帕子,順手借着燭臺點燃扔到了地上。

被他碰過的東西……

她嫌髒。

帕子沾染火星,瞬間燃燒起來。

誰料長胥疑的反應卻出乎她的意料——

幾乎就在帕子被點燃落地的那一瞬,男人猛地衝上前去,渾身透着無措和絕望。

他想讓火焰快些停下,又不舍得拿腳去踩。

情急之下,竟俯下身徒手去撲。

明火灼燒雙手,血肉模糊。

長胥疑卻像是瘋了一樣不知疼痛,只顧着拿雙手試圖護下那方未完工的帕子。

被他一連串的反應嚇壞了,柳禾下意識抄起水盆把火撲滅。

帕子已被燒沒了大半,冒着一縷可憐的煙。

回想起方才所見,柳禾仍心有餘悸。

長胥疑……

真是個不要命的瘋子。

男人雙目赤紅,卻將只剩小半的帕子輕輕拾起,如獲至寶般低聲呢喃着。

“不能燒……”

那一刻。

柳禾難掩心下震驚。

不過是一方沒繡完的帕子罷了,怎會值得他不惜廢了雙手也要保下。

見少女滿臉愣怔,長胥疑眸光一暗。

她……

不記得了。

不記得這個圖案,也不記得當年的他。

也罷,這樣更好。

待到日後需要對他下手之時,她也不必因爲從前那點相識之情,狠不下心來了。

男人一襲紅衣,眼眶泛紅。

不知爲何,柳禾總覺得心尖一顫。

眼前之人不過是來自己房裏走了一遭,好端端地來,卻渾身是傷地走……

意識到自己想法跑偏,她忙搖了搖頭。

……不對。

若非長胥疑有意招惹,她又怎麼會對他動手。

此事斷然輪不到她愧疚。

只這片刻的功夫,卻見長胥疑已然調整好了情緒。

他將那方狼狽的帕子細心折好,重新揣進了懷裏,有意避開了另一側肩窩的血污。

“破曉時分,形勢有變……”

男人緩緩開口,赤紅的雙目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我來帶你走。”

柳禾心口一緊。

破曉時分形勢有變……

看來南宮佞他們是打算在那時下令對假皇帝動手,再嫁禍給長胥硯了。

李二已回去報信,不知長胥硯那邊準備得如何了。

“我不走。”

依舊是厲色果斷的拒絕。

似是早就猜到她會是這般反應,長胥疑自嘲一笑。

“我自知做了傷害你的事,你不願信我,可這一次,你必須聽我的。”

柳禾眉心緊蹙,警覺地看着他。

“縱是你大老遠跑來演了這一出沒頭沒尾的苦肉計,就想讓我相信你?”

長胥疑愣了愣。

苦肉計……

眸子裏掙扎糾錯,他終究還是垂下眼簾,什麼也沒說。

“要我信你也不是不行,”柳禾勾起脣角,眼底帶着譏諷,“不如你先告訴我,此行是何變故,又意欲何爲?”

這話原本只爲戳破他虛僞的假面,她也沒打算要來一個回答。

誰承想——

長胥疑的回應卻毫不猶豫。

“弒君。”

柳禾一愣,下意識以爲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麼?”

在馬車上她裝暈時,從南宮佞和符苓那裏偷聽到的內容分明不是這樣的。

弒君是假,構陷二皇子謀逆是真。

迎着柳禾不甚信任的目光,長胥疑聽話地重復了一遍方才的內容。

“弒君,謀逆。”

沒讓她疑惑太久,他自顧自解釋着。

“陷害老二是不夜堂的計劃,不是我的,”他頓了頓,直言不諱道,“他們的計劃太久了,我等不了。”

他要上位,越快越好。

因爲……

只有他坐上那個位子,才能給她鋪路。

以他死,換她生。

這就是他如今唯一所圖。

……

本章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