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安扶着賀蘭蘭站起,看到她鬥篷裏只穿着的貼身衣物,瞬間了然,心頭浮起一抹無可奈何的苦澀。
“蘭蘭,你如何出來的?”
“我給左丘黎和他的影衛倉鹹都下了蒙汗藥,還……等他們兩個都睡死了之後,我偷偷跑出來的。”
“我這幾日陸陸續續覺得有些不對,本來是想出來找你問清楚的,但是剛才突然一下就都想起來了。”
益安心疼地撫上賀蘭蘭臉頰,“蘭蘭,這些日子你也受委屈了,我們先走。”
將賀蘭蘭扶到馬邊,益安輕聲問:“蘭蘭,你還能騎馬嗎?”
賀蘭蘭連着兩晚的折騰,身上早就散了半個架,如今冰天雪地更是渾身凍僵。可想着一人一馬總比兩人一馬快,賀蘭蘭擦幹眼淚,咬牙點下了頭。
有益安在旁邊護着,賀蘭蘭踩着馬磴上了馬背。
益安轉身,來到自己的黑馬前,剛準備翻身上馬,身後突然又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要去哪?今夜風大雪大,故人不如還是去在下的院子裏避避吧。”
聽到這個聲音,賀蘭蘭的身體本能反應一顫。
不可能,她明明給他們兩個都下了蒙汗藥,還看着左丘黎折騰光了力氣……怎麼會……
益安立刻轉身,快速來到賀蘭蘭馬前,面朝左丘黎擋住。
“蘭蘭,深更半夜的,外面這麼冷,怎麼自己跑出來了,快跟我回去吧。”左丘黎淺笑着停在兩人面前,看着馬背上的賀蘭蘭。
明明聲音像之前一樣溫潤,可賀蘭蘭此刻看着左丘黎,只覺得虛僞惡心。
“我已經全都想起來,左丘黎,你不用再費心思騙我了。”
左丘黎眉頭一挑,隨即點頭。
賀蘭蘭看到左丘黎身後還跟着一個倉鹹,身上背着弓箭,眼中一派清明。
可是明明剛才不久前,倉鹹還因爲中了蒙汗藥鼾聲如雷地睡着。
“你給我的蒙汗藥,是假的?”
“自然不是,”左丘黎淡淡答,“若是假的,蘭蘭沒有聽到倉鹹的鼾聲,又怎麼會相信我們兩個真的不會醒過來呢?只不過蘭蘭大概不知道,蒙汗藥這東西,是有解藥的。”
一瞬間,賀蘭蘭覺得身上比剛才倒在雪地裏還要冷。
她被左丘黎算計了,她自以爲給左丘黎和倉鹹下了一個套,其實不過是在左丘黎的算計中。
他想做什麼?故意讓她跑出來,試探她是不是真的都想起來了?還是衝着益安……
益安一直戒備地緊盯着左丘黎,此刻聽到左丘黎的話,心下也明白了幾分他的打算。
但無論如何,這次他都不會讓蘭蘭再跟左丘黎回去,重新落入那個無底洞般的痛苦深淵裏去,至少,他要讓蘭蘭離開。
益安借着身體的遮掩,松開手裏的繮繩,猛得拔下頭上束着發冠的發簪刺向馬身。
眼看馬就要失控飛跑出去,賀蘭蘭立刻松了手,踢開馬鐙,自己從馬上摔下來。
“蘭蘭,你!”益安又氣又心疼,“你爲什麼不走!”
賀蘭蘭踉蹌着從雪裏爬起來,拍拍身上的雪,走到益安身邊挽住他的手,“這一次我不會再放開你的手了益安哥哥。”
左丘黎看着兩人彼此緊挽着的手,只覺得這一幕既刺眼,又刺心。
“蘭蘭,我知道過去的事情對你來說有太多痛苦,我看着你忘掉從前之後每天都那麼開心快樂,我不忍心將過去的真相告訴你,我只是想保護你,我只是想以後都能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
左丘黎緊緊攥着雙拳,熾熱的目光盯住賀蘭蘭,一字一句地吐着心聲。
“你這不是保護,是欺騙!”賀蘭蘭有些激動,整個身子都在微微發顫,“你騙我……騙我做你的妻子,我不願意!就算是痛苦,我也不願意!”
左丘黎眼眸中透出絲絲縷縷哀傷,立在雪中,身上散發着悲愴。
“蘭蘭,假如放下過去那些已經理不清的是非糾纏,平心而論,難道這段時間我做的不好嗎?不足夠成爲你的丈夫,沒有資格陪伴和保護你一生嗎?”
益安感受到賀蘭蘭握着她的手在用力,伴着輕顫。
益安將另一手也握上去,將手心一點溫暖的溫度傳給蘭蘭,示意她不要害怕。
左丘黎繼續道:“這幾個月,蘭蘭你每天採花玩水,我們兩個彼此相伴,難道在小院裏生活的不幸福嗎?”
兩個人幾月來的親密相處的場景和畫面伴着左丘黎的話鑽進賀蘭蘭腦中,賀蘭蘭捂住頭,臉上的表情十分痛苦。
不是的,那個和左丘黎恩愛歡好的人不是她!那個曾經將左丘黎當做此生最愛的人也不是她!
“別說了!”賀蘭蘭嘶吼着打斷左丘黎,“這幾個月,和你在一起的人,不是賀蘭蘭!只是一個丟了記憶的傻子,那個沒有過去沒有記憶的人,根本就不是賀蘭蘭!”
“蘭蘭,別想了,”益安將賀蘭蘭護進懷裏,輕聲安撫着她,“我帶你離開,離開這裏,就當只是做了一場夢。”
“離開?”左丘黎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益安,你當真以爲,今天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還能帶蘭蘭離開?”
“你到底還想怎樣!”益安怒氣衝衝,“你口口聲聲說想要保護蘭蘭,可不過就是在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和欺騙蘭蘭,如今蘭蘭這副痛苦的模樣你還想再繼續逼她嗎!”
聽到兩人激烈的爭吵,左丘黎身後的倉鹹此刻下意識向前靠了靠,隨時準備保護自己主子。
左丘黎看着益安,“我從來不是想逼蘭蘭,我只想保護她,陪伴她,和她共度餘生。”
“蘭蘭不願意,難道你看不到嗎!”益安瞥了一眼靠上來的倉鹹,摟着蘭蘭的身子又向前轉了轉擋在蘭蘭身前,“左丘黎,若你真的像你自己說的,還有一些愛蘭蘭,有一些心疼她,那你就放她走,別再讓她繼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