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聽着這話,男人的臉色徹底變了,變得無比扭曲。
內心深處最不願意回想起的記憶再一次被勾起,
就連酒精都無法再壓制那種早已潛藏於內心深處,卻像玻璃瓶一樣隨時能打破的憤怒和衝動!
“砰!!”
他拍案而起,橡木酒桶瞬間爆開,無數酒液在眼前冒着泡泡炸裂!
可目睹這樣的風景,哈爾娜坐懷不亂,臨危不懼。
薇爾特見狀,也只能硬着頭皮撐着。
她已經感受到了眼前這股遠超三階甚至四階的恐怖壓迫感。
起碼達到了六階以上。
而且絕不是一般的六階。
這家夥以前的實力只會比這個等級更高。
一股直刺神經的強烈直覺告訴名爲亞希爾的雷霆之龍——
這家夥就算不依靠任何武器,依舊可以擊敗全狀態的他。
甚至可以打出他好幾條命。
正是有這種直覺進行警告,薇爾特才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
男人緩緩站起,看着滿地木頭的碎片和酒液,嘆了口氣:“真特麼髒。”
這時她們才發現,這個一直蜷縮在座位裏的男人居然是如此的高大威武。
就像一座黑色的鐵塔屹立在原地。
將近兩米二的身高對上這些平均身高不過一米六一米七的女孩子,
當真形成了碾壓般的優勢。
“那個……你還好吧?”
哈爾娜忍不住道。
說話的時候她都小心翼翼的,
因爲她已經察覺到,整個酒館都被一種特殊的精神魔法所環繞。
以至於這座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酒館,卻做到了大隱隱於市。
周圍的人全部都將目光轉向他們,如同一羣空泛的人偶。
眼中,沒有任何光彩。
事實上,他們的精神也確實被控制了。
還好是短暫的控制,
不會造成長久的影響。
只不過原本熱熱鬧鬧的酒館忽然變成了毫無生氣的蠟像館,
從極動到極靜,從喧囂到寂靜。
這種忽然只剩下幾個人說話聲音而帶來的驚悚感還是很可怕的。
以至於進入這種局面,哈爾娜真的很想吐槽一下薇爾特——
這貨的直覺就像閃電一樣那麼準嗎?!
不過是隨隨便便在十幾家酒館中抽獎,就抽到了最可怕的那一家??
多少也帶點離譜了吧?
“回家?!我還有家麼?!回去被那些軍團長欺負麼?!那些高高在上的混蛋,比魔獸更惡心!!!”
男人一字一頓的咆哮,厚重的粗氣直接噴到了她們臉上!!
那股撲面而來的暴怒,就連向來古井無波的哈爾娜都有了微微的觸動。
因爲她能感覺到——
這是理智的憤怒。
當失控和理智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的時候,
才能體會到那種撲面而來的熟悉味道。
那是重情重義的具象化,是對家人與孩子的牽掛與懷戀。
這麼說起來,哈爾娜以前也是這樣重感情的精靈啊。
只不過在經歷了太多太多的歲月之後,還是把感情壓制在了內心深處,
作爲長生種的精靈,本來也就不不需要有太多的情感波動。
因爲她們的人生中,永遠都充滿了失去。
數不盡的……失去。
“如果有一天,你身邊最親的人毫無意義的赴死,在你眼前變成一攤肉泥,
“如果有一天,你的朋友被一羣混蛋當着你的面砍成碎片,你會有什麼樣的想法?
“尼爾森海姆……哈塔諾斯海姆……第七狩獵軍團、第八狩獵軍團……呵呵……我還沒找那羣雜碎算賬呢!!!”
低沉的聲音將過往娓娓道來,讓他看上去真的就像是一只發躁的獅子,一字一句間皆充滿了憤恨。
“既然如此……我們可以幫你啊。”
沉默了一會兒,哈爾娜輕聲細語。
偏偏在這個時候,她的眼中反而有了光。
身後仿佛有無盡的光芒出現,讓她看上去就像是拯救世人的天使。
光輝與聖潔同時在他身上出現,
以至於那張原本冷漠的臉頰都被無窮無盡的柔和之光所覆蓋。
以至於薇爾特都愣住了:
只見哈爾娜伸出一只手,掠過了男人那粗糙的胡須,摸了摸他的臉頰——那張充斥着無盡歲月痕跡,充斥着無盡傷痛,以至於變得衰老無比的臉頰——
老男人愣住了。
這種被安撫的感覺,他太熟悉了。
那是以前妻子在離別之時常對他做出的告別動作,
那是以往擁抱女兒時,小棉襖不喜歡他的胡茬而排斥的不忿……
隨着指尖緩緩掠過他的胡須,掠過的似乎也是這個男人內心最柔軟的部分——
最容易被影響,被觸動的記憶。
躁動的內心忽然變得平靜了下來。
過往的仇恨雖然還在,
卻不再成爲他內心的夢魘,
反而成了某種強烈的刺激,
某種……渴望復仇的意志。
“你們……你們……到底是誰?”
安德烈緩緩問道。
劇烈起伏的胸口,還有這一聲疑問,都證明了他的內心已經不再憤怒。
畢竟距離那天,已經過去了十幾年。
十幾年的憤怒,也得有平息的時候。
“外鄉的客人罷了。也沒什麼特殊的。”
哈爾娜聳聳肩。
“你說的第七狩獵軍團,是我理解的那個尼爾森海姆的第七狩獵軍團嗎?”
薇爾特忍不住問。
“你們知道?”
“當然知道,畢竟已經被徹底毀掉了,不信的話,你可以自己去查證,反正我現在就在這裏明說了,包括這個軍團領頭的也都被我們宰了,你信嗎?”
薇爾特壓制住自己內心的驚喜,一本正經的說道。
他們討論的其實是幾百人的死亡,
但作爲非人的生物,臉上沒有任何對死亡的敬畏。
“真的麼?”
老家夥反應永遠慢了半拍,原地愣了愣。
這種事情,他真的不知道。
報紙不會講述,當地的小道消息也沒有流傳起來。
哪怕這個時候了,相關的消息其實還沒傳到芙羅拉王國這裏。
這裏也正是因爲實在太過偏遠,所以才被他選作了隱居之地。
而作爲唯一幸存者的孩子,最先奔赴的也是他的故鄉。
以至於作爲邊陲地區,哈爾娜和薇爾特反而是最早把消息帶過來的旅者。
現在薇爾特終於開始了一輪操作,不知道從哪取出了一枚勳章——第七狩獵軍團遺留下來的榮耀勳章,之前卡在他的鱗片裏,現在成了他的戰利品。
接過勳章,安德烈怔了許久。
因爲那是仇人的東西,被這個仇人一直隨身攜帶。
換句話說,只有他死了,這玩意兒才會到這個女孩手上。
所以他深吸一口氣,終於讓自己從強烈的虛幻之感中恢復到了現實中來。
他已經選擇了相信。
因爲除了相信以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信誰了。
“我的名字是安德烈。安德烈·克萊勞斯,以前是尼爾森海姆帝國第七狩獵軍團的精神系魔法師,後面被解僱了。”
男人終於報上了自己的大名。
這也意味着他相信了眼前這些看似年輕的姑娘。
“好家夥……你是魔法師??”
看他那粗壯雄壯的身材,兩個姑娘都下意識的以爲他是個擅長近戰的大漢,沒想到居然是一個魔法師。
難怪手頭一件武器都沒有,甚至連個像樣的法器都看不到。
因爲他和X教授一樣,都是靠腦子作戰的。
是聰明人。
“能講講你的過去嗎?”
“可以……但……你們又是誰?”他果然還是有點不放心。
畢竟是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不論走到哪裏都不應該被忽略。
“你們不是單純的人類,對吧?”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