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一番話對秦辭的震動極大。
雖然他確實資質上乘且自幼刻苦,可畢竟一直生活在山門之中,這九州大島之上也的確沒有可對山門形成真正威脅的大型勢力,護衛們除了平時走商需要面對一些不成氣候的山賊流民,還真的從未經歷過成建制的大型戰爭。因而秦飛說的的確無錯,不僅是秦辭,包括徐靖在內的年輕門人都還是生活在前輩羽翼之下雛鷹。
秦辭於是迫不及待的向先生請求提高自己對於“真正的戰鬥”的體驗,尤其在門中大比到來之前。
秦飛坐直了身子,盯着一臉堅定的秦辭,緩緩搖了搖頭,“山門之中無法給你這樣的修煉。即便是與護衛們對練,不說你能否下得去重手,其餘袍澤想來也不忍傷你。缺了生死之戰的決心與動力,你根本無法真個體驗到個中真意。”
秦辭滿是不甘的默默垂頭,一旁的徐靖卻是聽出了弦外之音,先生說的是“山門之中”無法進行生死歷練,那意思既是走出山門之外便可得到鍛煉咯?他立刻想到了一個地方:故土。
果然,秦飛也沒再讓後輩失望太久,郎朗的道:“若想真正體驗到戰鬥的殘酷,首先要有一顆不屈的強者之心。那麼遠行吧,先走遍這九州大島及東邊更廣闊的島國陸地,這一路上你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經歷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期間必然少不了戰鬥。”
“而你最終的目的地應是故土!這區區島國即便加上東部所屬的廣大地域,與故土比起來也不過是熒光之於皓月。況且故土近期皇權凋落羣雄並起,各部諸侯爲了問鼎寶座紛爭不斷。那裏不僅有更爲廣闊的天地,更有先輩留下的各色能人絕技,遠非此處彈丸之地可比。只有在故土,你或能體驗到真正的戰鬥。”
秦辭眼睛漸漸發亮,但隨即發現了先生所說的這些並不容易實現。先不說遠行故土,就算走遍九州大島和它東邊的陸地就遠非三兩個月可完成,山門大比算算日子應該也只剩個把月的時間,這明顯趕不上啊。若真再算上故土泱泱大國,即便不出什麼意外也不知需花費多少時間才能走得完。
先生似是看穿了秦辭的猶豫,有些加大了音量道:“我方才如何說的?強者之心!若自己心中都有猶豫,如何成事?”
“大比將近......”
秦飛嗤了一聲,“窩裏鬥有什麼好參加的。你在與不在,護衛們都不可能敗給其他人!”這倒不是他誇海口,整個山門各個家族支脈有一個算一個,沒有誰家能如護衛一般常年在外行走,時常還能遭遇個山賊流民鍛煉下身手——相比於護衛們其他常居山門之中的門人在實戰方面的經驗簡直就與白丁別無二致。這也是爲何就連秦辭都想參加門中大比的原因——這確實是除了平常切磋對練,難得的可與他人認真對壘的機會。
“我母親......”
說到姬麗,秦飛忽而肩膀塌了下來,一時也不知如何回復。倒是徐靖明白兄弟心中所憂,拍了拍秦辭的肩膀笑着道:“說句實話也不怕你介意,我想姨娘近期可能大部精神都會放在米生身上。再說......還有我在。”
秦辭望了望先生又望了望身邊的徐靖,眼神逐漸發光。
“倒也不急在一時。”秦飛似乎此時才意識到或許姬麗會是大家都邁不過去一道坎,“還是回去稟明母親,看看她的意思再決定不遲。”
奈何此時的秦辭似已聽不進去任何言語,忽的站起身來衝着秦飛一禮轉身就衝出了固身殿——這明顯是已按耐不住要返家與母親商議了。
秦飛伸手想阻攔,剛剛抬起胳膊卻並未出聲,眼睜睜的望着秦辭的背影消失在殿門之外。
徐靖先是苦笑着看秦辭離去,轉過頭才發現秦飛的面色有些不對,“先生?”
秦飛收回悵然若失的目光,抓着腦袋像個孩子般有些不確定的道:“我是不是說的有些過了?”
徐靖一時沒有跟上他的思路,好奇的問道:“先生何出此言?”
“你覺得......他母親會允他遠行麼?”秦飛期期艾艾的說出自己的擔心,“她會不會把此事怪罪在......我頭上?”
徐靖不禁啞然失笑,稍稍考慮了下才回道:“在我看來姬麗姨娘實乃女中豪傑,即便心中有些不舍應也不會阻攔小辭。只是,先生你真的放心讓小辭一人出去歷練闖蕩麼?”自從得知姬麗內術修爲已達上三境,她在徐靖心中的地位就直線拔高。
秦飛一只手託着腮,心中忽而似有幾十只猢猻在抓撓。
秦家。
“你想去故土遠行歷練?”姬麗望着忽而跑回家的秦辭只稍稍詫異了一瞬,便淡淡的問道:“你對故土有多少了解?方圓幾何,人口多少,如今又是何等的情勢。”
秦辭對於這些基本的常識還是知之甚詳的——山門本就一直與故土不曾斷了往來,無論是與故土通商亦或辦事的門人歸來之時也必然會將故土最新的情報回稟山門。於是他照着先生教的,聽門人轉述亦或自己不知從何處聽來的訊息一一道與母親。哪料姬麗聽過卻面露鄙色,嘆口氣道:“那都是老黃歷咯。正好,米生也過來,我便爲你們好好講講故土。”
聽見姬麗的召喚,本端坐堂中練字的米生立即跑了過來乖乖在一旁站定。
姬麗悠悠的聲音在堂中回蕩:“故土自燧人氏取火教惠萬民,其子伏羲始創八卦以測天機,至神農氏嘗百草識農耕,讓所有族人不再挨餓受凍,進而逐漸發展成強盛的部落,比這九州大島之上的土著不知早了幾千年......”她一直從三皇之時講到如今舊漢式微,諸侯並起,一統之治已是岌岌可危,這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卻永遠是故土朝代更替的必然。
這一講便是兩個時辰。讓面前的兩位晚輩稍稍消化一下故土發展之歷程,姬麗才又衝着秦辭道:“故土泱泱萬裏,不知藏有多少能人異士,門派山頭林立。山門遠離故土多年,可能你覺得如今內術體術已稍有建樹,但與人才濟濟的故土想比也不過爾爾。何況故土山川廣闊,多少窮山惡水之地人跡罕至之地,切莫以爲遠行猶如遊山玩水一般。”
聽了母親的話秦辭並未反駁,稍作思索冷靜地回道:“我不會即刻就前往故土。我應會先在九州大島遊歷一番,然後再往東行,將整個島國走遍之後才會考慮故土之事。”
姬麗深深的望向早已高過自己的孩兒,看出他眼中的執着及認真。不由輕輕嘆了口氣,知道這孩兒亦如他父親一般,心中決定的事情即便是至親也很難更改。
“島國遊歷我不阻你,至於故土之行......等你走遍島國之後再說吧。”先招呼米生繼續去練字,姬麗轉頭望着神色平靜的秦辭,柔聲問道:“準備何時出發?”
秦辭似乎便是在考慮此事,聞言立即回道:“我再去見下先生,如無其他交代,盡快。”
“去吧。先生所說務必照辦。”
“知道的母親。”似是此時才反應過來自己這一走恐怕非是一年半載可返,想起此時又近年關,有生之年還從未離家過年,秦辭心中忽而也湧起些許不舍。
姬麗看到秦辭表情便知他心中所想,嘴角牽動露出笑容,伸手拉過了秦辭的胳膊:“我自知你心中抱負。既然有了目標便無需顧忌太多,勇往直前便是。
緩緩屈膝跪下,將頭顱放在姬麗膝頭,秦辭心中升起濃濃孺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