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如《金剛經》所寫：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我們在世上的經歷，不過是恍如大夢。

無關男女，人的本性是極易受到欲望的引誘。

當一個人對外物的追求超越了自身的需求，就會遮蔽光明的天性。

所有的悲歡喜樂，都是內心的感受和欲望在作祟罷了。

只要心不動，煩惱就會消散；只要欲望不起，痛苦也就不存在了。

心死則道生，欲滅則道存。

這是章道存名字的由來。

2018年12月24日，平安夜。

自李秀芬患癌後，雖有退休醫療報銷，但需要自費的藥品和日復一日的陪護費也是一筆不菲的開銷。

接踵而至的賬單令詩音幾乎感到窒息。

詩勳從官場生涯擼下來後，起初還以爲能去之前相熟的房地產老總朋友那裏混得一個掛名副總的職務來當。

殊不知，人走茶涼。

昔日那幫唯他馬首是瞻的孫子們眼裏，早就已經看不見他這個被雙開的詩局長了。

每當他想起，妻子的牢獄之災、家中欠下的千萬債務、母親的病、女兒的艱辛，以及兒子的未來...

這個前半生過於順風順水的中年男人便鬱鬱寡歡，一蹶不振；終日感到無比的疲憊與消沉。

自從2014年妻子被判入獄後，他幾乎每天將自己鎖在家中。要麼發呆，要麼睡覺，玩手機。

不願與人溝通交流，也不願出門社交。

詩勳得了抑鬱症，需要靠喫大劑量的精神類藥品才能進入睡眠。

所以這幾年沒出去賺過一分錢，一直在家中啃食着母親的退休金。

渴望安安靜靜地死去，成了他近年來最大的願望。

患病後，他仿佛每天都在承受着凌遲般的痛苦煎熬。他感覺，心都被搗碎了，碎成了一灘血肉模糊的碎片，鮮血蒙蔽了雙眼...

四年來，詩勳自殺失敗過三次，一次是服用了100多片安眠藥，一次是割腕，還有一次是燒炭。

不過最後因爲被及時送醫而救了回來，順帶着給詩音留下了一堆醫療債務。所以，詩音的兼職生涯是片刻不敢停歇。

好在研二以後課時少了一些，她剛從網站上找到一份臨時救場的兼職，是在雲頂商務會所的包廂裏推銷酒水，順便陪着消費她酒水的客戶唱歌。

坐在開往市南區的公交車上，她內心五味雜陳。

她知道，這份工作在旁人眼裏看起來既齷齪又輕賤。雖然還沒有徹底的淪落風塵，卻已是在風塵的邊緣徘徊...

泡在夜場這種魚龍混雜的大染缸之中，做沒做過什麼，誰又能說得清楚？

但她沒辦法，她需要多賺些錢以備李秀芬化療使用，還要盡快還清欠同學的債務。

總不能去賣身吧？！

到雲頂做兼職，是她能力承受範圍內賺錢最快的一份工作。每推出一瓶酒，就能在下班前提10%的提成。

酒單上最便宜的酒都要8000塊，就算推不出去酒水，下班後也有兩千塊的保底可拿。

在最無助的時候，她也想過，不如去死吧。可是，病牀上的奶奶怎麼辦？上高中的弟弟怎麼辦？監獄中的母親？抑鬱症的父親？

親情賦予她的責任，在每次她想絕望輕生的時候便會及時將她拉回理智的邊緣。

她心中暗道：“死都不怕了，還怕別的？”

晚上8點半，雲頂國際商務會所。

半月前剛開業的雲頂，是琴島最高端的娛樂場所，也是江濛投資開設的副業之一。

反正他們那個圈子裏的人離不開這種地方，不如自己開一家來得方便。

燈火如何輝煌，不如夜總會熱鬧！

詩音來到更衣室換好經理發給她的聖誕節特別Party主題的工服

— — 一身黑色的女僕裝配着一雙劣質的漁網式黑絲襪。

這要擱在幾個月前，她是斷斷不能接受的。可以她現在對錢的迫切程度，愣是將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強逼了回去。

心中自嘲，人窮，志短。

又不是去賣身，就別既要又要還要了。

“是下午在微信上聯系我的小詩嗎？” 李經理見她換好衣服從更衣室出來後，猜測道。

“是的。”詩音主動問道，“提成是下班後即刻發放嗎？”

李經理點了點頭，然後湊到她耳邊：“等會你直接跟去Svip層的2188房吧，那間是江總的朋友訂的，非富即貴，出手會很大方，今晚多賺點。”

詩音知道李經理是看她缺錢想特別照顧下自己。畢竟作爲一個臨時的新手，她根本沒有去Svip層服務的資格。

李經理帶着她和其他8名女子一起進入到Svip2188房內參加選秀。

推開門後，空氣中彌漫着香煙與雪茄摻雜在一起的煙草味道。

“ 多少喜樂在心中 慢慢遊

多少憂愁不肯走 流向心頭”

一個男人用低沉且帶着一絲慵懶感的嗓音唱着一首頗具年代感的老歌。

那首歌是張雨生的《一天到晚遊泳的魚》。

“正在唱歌的是咱們江總。” 李經理在她身旁低聲嘀咕，“港灣集團的總裁江濛”。

除唱歌的男人外，屋內還有三個男人坐在沙發上，像是在交談着什麼。

李經理帶她們一起鞠過一躬後，就示意讓他們繼續唱，她和衆人在旁繼續站着。

這時，坐在沙發中央的一個高大的男人突然接過另一只話筒與江濛合唱：

“就像魚兒水裏遊

永遠不會問結果

他們知道愛情沒盡頭.....”

高大男人的嗓音如同深海的鯨，深沉且富有力量，充滿了男性的陽剛之氣。

詩音心想，果然是年輕人和中年人之間存有代溝，這兩個大老爺們竟然還搞上情歌對唱了？

她站在女人堆裏，眼睛偷偷的端詳着那個高大的男人。

他的身材修長，肩寬胸闊，一米九多的個子配着健壯的胸肌，如同一位騎士威武而自信。

“個子最高的，是咱琴島當地赫赫有名的大佬章道存。”李經理善意的叮囑道，“他黑白通喫，手眼通天，連江總都得敬他幾分。要是他挑了你，你就真賺大了，好好表現吧。小心伺候，無論如何別得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