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淮策咽咽口水,抬腳一步一步地走向蕭麥穗。
蕭麥穗下意識想要逃走。
腳卻像是被釘在了原地。
絲毫動彈不得。
她的眼神開始閃躲,卻又不知道爲何竟沒有緣由的心虛。
她又不欠蘇淮策什麼,還爲他生了個兒子,她不應該退縮才對。
但粗略一看,三年不見的蘇淮策似乎變了很多,皮膚更黑更粗糙了,穿上盔甲給人強烈的壓迫感,讓人不自覺緊張,甚至渾身都帶着一股子殺氣。
這是久經戰場鍛煉出來的。
讓人遍體生寒。
“媳婦兒。”
蘇淮策感受到蕭麥穗的緊張,盡量收斂渾身的氣勢,眸色溫和又小心翼翼地說:“這幾年,你辛苦了。”
蕭麥穗眨眨眼,對上蘇淮策愧疚心疼又復雜得她看不懂的神色,抿了抿脣,幹澀地吐出幾個字:“還好,有娘照顧我,並不算辛苦。”
雖說生孩子辛苦,那確實是挺遭罪的,但這個孩子也是她自己想要的,即便讓她懷孕之人不是蘇淮策,她曾經也有想過要生一個跟她血脈相連的孩子。
若說養孩子辛苦,那是半點都沒有的。
付清荷替她將一切安排妥當,不僅孩子有兩個乳娘,還有兩個貼身伺候的丫鬟,府上的一切也打理得井井有條,她只負責輕松愉快,得空的時候逗逗兒子罷了。
她早就習慣了這樣散漫的生活。
並且覺得這沒什麼不好。
如此想,她深刻覺得若是蘇淮策不回來便好了,哪怕他在外面妻妾成羣,兒孫滿堂也沒關系。
只要別回來打破她舒坦的生活便可。
奈何,事與願違。
不過,皇朝中許多公主都有公主府,當初她不受父皇寵愛,並沒有得到賞賜,如今蘇淮策有功,新帝登基,正是籠絡人心的時候。
她若是向皇上申請,未必不會有。
那她以後帶着孩子在公主府過不就行了嗎?
蕭麥穗打算好後,心裏舒坦了。
“我可以抱抱孩子嗎?”
蘇淮策有些近鄉情怯,表情頗爲小心,聲音低沉沙啞,一臉期待地望着蕭麥穗。
蕭麥穗眨眨眼,垂頭望向自家兒子,低聲詢問道:“這是你爹,想讓你爹抱嗎?”
她兒子不怕生。
即便是第一次見到自己親爹。
也一點都不怕,聽聞他娘的詢問後,向蘇淮策伸出了小胳膊,蘇淮策愣了一下,隨後狂喜。
明明是一個殺伐果斷的大將軍,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都絲毫不懼。
現在伸出去的手卻微微顫抖。
眼底的狂喜壓根就壓抑不住。
“爹爹,你會很愛我嗎?”
兒子開口第一句話就很直白地說:“奶奶說爹爹是除了娘親之外跟我最親的人,爹爹會比奶奶疼我更多嗎?”
小孩子的世界很小。
很多事不懂,懵懵懂懂。
往往說出口的話直白又幹脆,最能表達心裏最真實的感受。
“當然,爹爹一定會愛你。”
蘇淮策將兒子小小軟軟的身體抱在懷中,內心升騰起從未有過的滿足感,嘴角差點咧到耳後根,又怕自己笨手笨腳會弄疼孩子,抱得格外小心,笑着說:“爹爹以後一定好好疼你。”
這可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雖然他也曾抱過兄弟們和妹妹的孩子,但抱別人的孩子跟抱自己的孩子感覺截然不同。
他覺得懷中的孩子就是稀世珍寶,明明是第一次見,他就喜歡得不得了。
這種感覺奇妙得無法言喻。
“那爹爹也可以讓我騎大馬嗎?會教我練武嗎?會教我讀書嗎?會給我做弓箭和佩劍嗎?會買糖葫蘆給我喫嗎?會給我做燈籠做風箏嗎?會帶我去騎馬嗎?”
蘇淮策的兒子掰着手指一件一件地數,眸色認真地說:“姑父都會給念鋮表哥和念蘇表哥做這些,雖然也會給我做,但奶奶說爹爹是爹爹,姑父是姑父,姑父做的跟爹爹做的不一樣。”
“爹爹都給你做,一定做得讓你喜歡。”
蘇淮策心軟得一塌糊塗,哈哈大笑着說:“只要是爹爹能給你的,都給你。”
大軍駐扎在城外十裏地的地方。
蘇淮策帶着幾名副將進城,在將家人送回家中後,他帶領副將第一時間進宮面聖。
雖說皇上話裏的意思是讓他先跟家人好好團聚,晚上再去參加接風宴。
但身爲臣子,不能恃寵而驕,更不能居功自傲,一定要將體面事做得滴水不漏,才不會讓人有編排的地方。
何況,他如今雖只是一個正三品武將,但皇上若想要拉攏他,必定會再給他封官加爵。
到底是在官場上摸爬打滾多年的老油條,即便是性格剛直的蘇淮策也摸到了一些門道。
許多時候也會三思後行了。
“蘇將軍怎麼還進宮了?”
皇上似乎很詫異,他急忙上前扶住行禮的蘇淮策,揚眉笑着說:“蘇將軍三年多沒見到家裏人,又在邊疆危險重重,家裏人一定十分牽掛,蘇將軍應當跟家裏人好好說說話。”
“末將雖然也牽掛家裏人,但他們知曉末將如今平平安安便夠了,末將多謝皇上體恤。”
蘇淮策認真道:“但末將回京,應當先向皇上稟告邊疆情況。”
“蘇將軍辛苦了。”
蕭願滿點點頭,很滿意地笑着說:“能有蘇將軍這樣威震八方的大將軍在,咱們皇朝必定威名赫赫,無人敢犯。朕心甚慰,還望蘇將軍往後再接再厲,保家衛國,護我皇朝海晏河清。”
蘇淮策聽這意思,明白皇上是在給他畫大餅,即便還沒落實,但皇上畫的餅,身爲人臣沒有不接的道理。
他急忙拱手道:“末將謹遵聖意。”
蕭願滿內心裏自然不願意蘇淮策手握重拳,畢竟這京都城內已經有沈秉呈夫妻二人讓他頭疼了。
他不能再眼睜睜看着沈秉呈有所依仗。
但是蘇淮策的軍功是實打實的,天下百姓都看在眼裏。
當初父皇對沈秉呈夫妻二人的一通做法,引起了許多人的不滿。
他現在即便有所考慮,也不能步了父皇的後塵。
他輕笑着說:“朕相信蘇將軍,一定會成爲朕的左膀右臂,成爲咱們皇朝的頂梁柱,有什麼事蘇將軍快些給朕說,說完快回家去。”
他一副體貼溫潤的模樣。
讓蘇淮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蘇淮策突然想到他剛來到京都城時,當時還是太子的皇上也是這般溫潤如玉的模樣,見人三分笑,看起來似乎很好說話的模樣。
但做事又異常果斷。
現在再看,這人被囚禁了多年,似乎一點都沒改變。
但不可能有人被囚禁在一方天地裏,無望地活着還不改變心境。
他突然有些佩服皇上了。
永遠戴着溫和的假面具,卻能殺人於無形。
這樣的人往往是最危險的。
蘇淮策進宮不過一個時辰就出宮了,回到府上,還沒見到人,食物的香氣就傳入了他的鼻子。
喉結一滾,瞬間就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