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漫漫以爲師父最起碼還能再撐一段時間,三月之期還沒到,沈秉呈也沒想到永呈王府會突然傳來噩耗。
他們夫妻倆半夜被叫起來,趕到永呈王府的時候,永呈王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府醫守在一旁低垂着腦袋,無聲宣告着永呈王即將斷氣的事實。
羅伯趴在牀邊哭紅了眼。
兩個孩子蕭牧野和蕭牧風也已經回來了,兄弟兩人眼眶紅紅的,壓抑着嗓子裏的哭聲。
他們一看到沈秉呈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急忙迎上來叫師父。
蕭牧野啜泣道:“師父,您一定有辦法救爺爺的對不對?您救救爺爺吧!”
“師父,您救救爺爺吧!”
蕭牧風與他兄長一樣滿懷希冀地望着沈秉呈。
在他們兄弟二人看來,這世間就沒有他們師父做不到的事。
所以他們寄希望於沈秉呈。
沈秉呈臉色凝重地說:“你們先別哭,我先看看情況。”
沈秉呈和蘇漫漫上前,查看了永呈王的情況,他側頭望向羅伯,臉色沉沉地詢問道:“今日究竟發生了何事?師父爲何會情況突然惡化?”
“沈大人有所不知,今日乃是先世子爺的祭日。”
羅伯長嘆了一聲,眼眶紅紅地說:“王爺心裏苦,受不住,喝了點酒,吐了很多血,就成了現在這番模樣了。沈大人,王爺別無所念了,府醫救不了他,就隨他心願,讓他去了吧!”
羅伯這話一出,蕭牧野便急忙道:“羅爺爺您說什麼呢?您怎麼能讓爺爺就這般沒了?爺爺絕不能有事,他還說他要等我和阿風長大成人的。”
“就是!爺爺怎麼可能騙我們?他明明說過要陪我和哥哥長大成人的。”
蕭牧風也接受不了爺爺即將離世的事實。
沈秉呈伸手握住了永呈王的手腕,把脈過後,明白他的身體已經虧空得厲害,油盡燈枯,確實回天乏術了。
即便早就有心理準備。
但是這一刻來臨時,他還是很難過。
“師父,您還聽得見我說話嗎?”
沈秉呈長嘆了一聲,俯身湊近永呈王,永呈王已經神志不清了,他昏昏沉沉的,只覺得渾身力氣都在消失,連眼皮子抬起來都困難。
但他聽到了熟悉的說話聲,還是拼盡力氣抬起眼瞼,聲音沙啞道:“徒弟。”
“師父,是我,我來看您了。”
沈秉呈急忙握緊永呈王的手,紅着眼睛說:“您說過最低三個月的,現在才一個多月,您不能食言。”
“照顧好……好……”
永呈王張了張嘴,嗓子卻像是被堵住一樣,難以發聲。
沈秉呈急忙點頭,一口答應:“您放心,我一定照顧好兩個孩子,您見見他們,跟他們說說話吧!”
在這個緊要關頭,他不能剝奪孩子們見他們爺爺最後一面的權利。
沈秉呈急忙退開,兩個孩子撲上去泣不成聲,驚慌又傷心地說:“爺爺,您不要有事,您要是有事,讓我們如何是好?爹爹已經沒了,娘親也已皈依佛門,若是您也走了,我們就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是啊爺爺,您不要有事,您說過要陪着我們長大的。”
兄弟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永呈王心裏難受,眼眶也紅了,他顫巍巍地抬手摸了摸兄弟倆的腦袋,艱難道:“聽師父話,他保護你們。”
沈秉呈這個人雖然蔫壞。
但講義氣,知恩圖報又信守承諾。
將兩個孩子交給沈秉呈,他是放心的,不然也不會放任自己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難受的時候便喝酒。
他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說他自私也好,說他膽怯也罷,他已經撐了二十多年了,他累了,已經不想再堅持了。
“我們就要爺爺,就要爺爺!”
兩個半大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永呈王只覺得腦仁疼,朝沈秉呈投去求救的目光。
沈秉呈一手提着一人的後領將他們提到一邊去,坐到永呈王的身邊詢問道:“您還有什麼事給我交代嗎?”
“我有東西給你,羅伯知道。”
永呈王聲音虛弱地說:“將我跟你師娘師兄葬在一起,我們一家要團聚。”
“我知道,您放心。”
沈秉呈點頭,嗓子眼發酸發緊,心髒都揪緊了。
“我……很幸運,收你做徒弟,當初沒有你,我活不下去,你就是你,你不是別人。”
這話永呈王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但現在他想告訴沈秉呈。
沈秉呈從來不是他兒子的替身。
他兒子無可替代。
沈秉呈亦是獨一無二。
他承認第一眼看到沈秉呈的時候,確實有過一瞬間恍惚,覺得沈秉呈某一瞬間酷似他兒子。
但是多看兩眼便能明顯感覺到兩人的不同之處。
沈秉呈剛硬、堅韌、宛若野草一樣,只要抓到丁點機會就會不惜一切代價生根發芽,否則他不會成爲今日的沈秉呈。
而他的兒子溫潤、善良、平和到幾乎軟弱的地步。
所以,他從來不曾將兩人混爲一談。
以前不說,只是覺得沒必要。
現在說,只是他覺得他應該解釋,畢竟沈秉呈這個名字,確實是因他兒子而有。
“我知道。”
沈秉呈點頭,聲音生硬地說:“我都知道,您對我極好,都發自內心。”
“知道就好。”
永呈王點點頭,又吐了一大口血,方才還有些光彩的眼睛瞬間變得渙散。
羅伯和沈秉呈瞬間慌了,急忙讓府醫上前搶救,最終還是沒能將人救回來。
府醫眼眶紅紅地說:“羅管家,沈大人,在下已經盡力了。王爺心存死志,任何人都救不了他了。”
沈秉呈顫抖着手摸上永呈王的手腕,脈搏幾乎平息,意味着這個人的生命體徵在快速流失。
羅伯再也忍不住,直接撲上去,趴在永呈王的身上痛哭。
沈秉呈很平靜地爲永呈王操辦後事,也以最大的可能扶持大徒弟蕭牧也成爲新的永呈王。
而永呈給他的所謂的東西,竟是一張藏寶圖。
沈秉呈望着一臉慎重的羅伯,擰着眉頭說:“羅伯,您確定這是師父留給我的東西?”
羅伯認真點頭道:“沈大人,還請您不要質疑王爺對您一片心意。這確實是藏寶圖,乃是王爺年輕時偶然得到了,但他當時沒有心思尋覓寶藏,更不想讓這禍害人的東西落到包藏禍心的人手中,便藏匿起來了。如今傳給您,要不要去尋這些寶藏,便看沈大人如何做了。”
沈秉呈並沒有尋覓寶藏的興趣。
畢竟他的漫漫如今已經富可敵國了,並且這東西如今在他手中便宛若燙手山芋。
他擰着眉頭詢問:“這東西被師父藏匿之事可還有人知曉?”
“如今這世間,除了沈大人和老奴,便無人知曉。”
羅伯眼眶溼熱地說:“老奴活不了幾年了,往後只想守在王爺王妃和世子爺的墳前爲他們燒香祈福。”
沈秉呈點頭:“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