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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相遇在“戰場”

經歷過昨天小護士的崩潰,蘇徹一早上起來就是昏昏沉沉的,一點勁兒都沒有。早上開例會的時候,仲老給大家講了一個故事。

“昨天的事情,大家都聽到了,我也曾經是一個小夥子,有過崩潰的時候,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尤其是現在希望很渺茫的時候。我的老師曾經給我講過一個故事,我也講給你們聽一聽。”

“大家都知道中醫在我國有很古老的歷史了,自人類誕生開始,醫學、藥學就產生了,可能那時候還沒有這個名詞,但是我們都會生病,生病了就會去找一些能治療或者減緩病症的所謂的‘藥’,神農就是最典型的。‘神農嘗百草’的故事家喻戶曉的。那時候的我們的祖先,就用各種樹根、草葉、石頭,甚至蟲子、糞便等等治療疾病,讓人類延續到現在。

我講的故事就是和中藥有關的。在不知道哪個朝代的一次大瘟疫時代,可能是鼠疫也可能是天花,我們不管他,有一個小藥童,他每天都跟在師傅身邊看病、採藥、抓藥,很累很忙。有一天,他去山上採藥,大家都知道大災之後必有大疫,必有大雨,他去採藥的這天,也下了雨。山腳下,他遇到一個老農夫,長長的胡子,花白的頭發,但是看起來身子骨很好。

老人就勸他‘天下這麼大的雨,你就不要去採藥了,畢竟你採的藥也不一定管用。’小藥童聽了很生氣,顧不得長幼尊卑,用稚嫩卻洪亮的聲音反駁說——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城裏的病人都在等着呢,他們那麼難受,都等着我採的藥呢。’

‘你怎麼知道呢?’老人家反問。

‘沒有怎麼啊,想活着是自然的,生病是自然的,生病喫藥是自然的,哪有怎麼知道呢?’

‘城裏的瘟疫這麼嚴重,治了這麼久也沒有效果,還不如放棄了呢。’

‘怎麼會沒有希望呢,病人都沒有放棄呢,你看他們喊得都是救救我。’

‘可是沒有你還會有別人去採藥呢?少你一個也不會影響什麼的。’

‘那可不一定,別人採了藥,我的藥還能留着繼續用,不虧。而且如果恰好別人沒採呢?我的藥就管大用了。’

‘如果你採的藥沒有用呢?’

‘如果我採的藥恰好管用呢?老人家,你爲什麼老是跟我唱反調呢?我娘活着的時候曾經說過,人活着等的都是那個恰好,有了是福氣,沒有也是自然,但是我們不能因爲這個可能的沒有就放棄了可能得福氣。’小藥童說完走進了雨幕裏。”仲老講到這裏就停了下來。

“仲老,然後呢?”一個小夥子奇怪地追問道。

“小藥童採到藥了麼?瘟疫治好了麼?”

“誰知道他有沒有採到藥呢?但是瘟疫肯定是治好了,不然哪裏來的我們呢?好了今天耽誤的時間夠長了,大家都忙去吧,我和老念也要忙去了,辛苦大家了。”仲老說完轉身離開了。留下衆人靜默不語,過了幾分鍾,大家陸陸續續回到了各自的崗位,仲老的故事沒有講完,但是結尾大家卻都明白了。

聽完故事的蘇徹,腦子裏好像有什麼東西炸開了,絢爛如煙花,但是她怎麼也抓不到。愈發嚴重的疫情,推着她不停地奔跑着。

“小徹,跟我去接新的病人,據說是軍人,願意試藥,教授讓我們親自去接。”張倩對着正在整理數據的蘇徹大喊。聽見聲音蘇徹急忙跑了出去。到了醫院大樓門口,蘇徹看到了穿着防護服的一羣人,帽子上的五角星又顯示了他們身份的不同,讓她不禁想起了丁雲騏,那一刻蘇徹突然有點委屈,有點想他。

在接收病人的時候,蘇徹覺得總是有個目光一直看着她,可是相似的防護服,忙碌的交接,蘇徹無暇細究這灼熱的眼神從何而來。突然,有人輕輕拉了拉的防護服,她下意識轉頭,面對面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眼睛,一雙滿含關切的眼神。

“丁雲騏?!”蘇徹脫口而出,聲音透過厚厚的防護服傳進丁雲騏的耳朵裏,那一刻丁雲騏懸着的心終於安定下來。

“你怎麼來了?”

“小徹,走了。趕緊送ICU。”張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徹看了丁雲騏一眼轉身回了醫院,只剩丁雲騏在門口怔愣着。

“收隊。”聽到命令的丁雲騏又看了一眼蘇徹的背影,轉過身往相反的方向跑去,同一片土地,一牆之隔,兩個人奮鬥在不同的戰場。

“至少,她還好好的。上天請讓她一直好好的。”丁雲騏心裏默默地祈禱着。

丁雲騏作爲重點培養對象,學校本來不讓他到W市的,可是自從知道蘇徹在W市之後,他跟學校和教員打了好幾次報告,在苦苦糾纏數月之後,學校終於同意讓他過來,只是仍舊跟他做了約定,回去後他要參加“獵鷹行動”。

“鼻導管。”

“鼻導管。”

“體外膜肺氧合。”

“體外膜肺氧合。”

“240mg白細胞介素6抑制劑生理鹽水靜滴。”

“240mg白細胞介素6抑制劑生理鹽水靜滴。”

“小夥子,小夥子,你知道這是哪裏麼?”

“醫院。”

“胳膊有知覺麼?”

“有。”

“腿呢?”

“在呢”

“心髒有什麼不舒服?”

“感覺跳的有點快。”

“知道要來幹什麼麼?”

“感染了,治病。”

“知道怎麼治麼,會疼的。”

“知道,隊長說了。軍人不怕疼,流血不流淚。”

小夥子意識清醒,聲音雖然很小但是帶着軍人應有的果敢堅定。蘇徹在旁邊看着小夥子黝黑又蒼白的臉,聽着兩個人的對話,她突然明白了早上仲老講的故事是什麼了。

是啊,病人都沒有放棄希望,醫生又怎麼能放棄呢?人活着平平安安一生是幸運,但是遇上了也只能面對,只能去追求那爲數不多的恰好,活的也就是那幾個恰好,那幾次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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