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楊深知妹妹對他與梁藝薇之間心生情愫這事心存不滿,遂有意避開沈若雲與宋序的身影,只想與佳人尋覓一份只屬於他們的寧靜與美好。
豈料老天偏偏不如他的意,還未走幾步,拐過巷角就遇到了彼此。
白日裏尚還笑語盈盈、宛若雙生花的沈若雲與梁藝薇,此刻卻如同夏日裏的疾風驟雨,紛紛面紅耳赤,爭執之聲不絕於耳,往日的情誼仿佛被無形的風暴卷得無影無蹤。
沈卓楊見狀,本欲化身爲解語草,以溫言細語平息這場無端爭吵,不料自己卻成了那無辜的池魚。
兩人言辭鋒利,竟不約而同地將鋒芒轉向了他,令他即便是舌燦蓮花,也難以招架這雙面夾擊之勢。
而一旁的宋序,卻似置身事外的高人,眼眸中閃爍着幾分玩味。
他輕輕抬手,召來季白,吩咐其搬來一張太師椅,悠然自得地坐定。
待沈若雲因激烈的爭辯幾近幹渴之時,命雲夢獻上一盞清茶以便她解渴,待她吵得大汗淋漓時,命雲夢上前替她擦拭掉汗水。
這一番吵鬧自然將沈父沈母也引了過來。
一則梁藝薇,作爲家中難得的貴客,輕易說不得,二則宋序還在一旁坐着,自家女兒自然也是罵不得。
沈父面對此情此景只得將所有怨氣撒在了沈卓楊身上。
沈宅庭院內的喧囂之聲打破了夜的寧靜,悄然吸引來另一道身影,穿越夜色,暢通無阻地朝他們靠近。
待沈卓楊發現那抹身影時,他已立於不遠處,直勾勾地盯着沈若雲許久了。
“你們,還愣在那裏作甚!速速將二老爺帶回房中!”沈父見到來人是沈宏塵,聲音中帶着幾分難以掩飾的慌亂。
然而,話音未落,一個清冷不失威嚴的聲音適時響了起來:“沈大人稍安勿躁,幾日未見,令弟竟至如斯境地,此事,或許本王能略盡綿薄之力……”
“太子殿下體恤之恩,沈家上下銘記於心,宏塵前幾日偶受驚擾,不過是小疾,靜養數日,自當恢復如初。”
沈老爺匆忙打斷,眸光輕轉,微妙地向沈卓楊遞去一抹暗示,意在讓他帶沈宏塵退下。
沈卓楊尚沉浸在方才的委屈之中,對父親的意圖一時未能心領神會。
反倒是沈若雲,心思細膩,察覺到沈宏塵的異常,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中,難掩驚恐之色,很不尋常。
正當她心中疑惑重重,欲細加琢磨之際,沈宏塵已似脫繮野馬般,不顧一切地向她奔來,那雙眼中的恐懼洶湧澎湃,瞳孔因驚恐而異常放大,瞪大的眼珠好像要掉出眼眶一般。
這一幕,無疑是平靜湖面上驟然掀起的驚濤駭浪,讓人猝不及防。
季白身形如電,瞬息間橫亙於沈若雲身前,他足下生風,一記凌厲的側踢,精準無誤地踹在沈宏塵的胸膛之上,將他踹飛數丈。
“放肆!”季白低喝如雷,聲震四野,每一個字都帶着陰森恐怖,讓沈宏塵心神俱震僵立在原地,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長槍,刀尖寒光閃爍,直指沈宏塵眉心,氣勢之盛,猶如戰神降臨。
季白素以長劍聞名,這手裏忽然多出的長槍,顯然,非偶然之舉!
沈若雲心間猛的一顫,她鎮國公府的人,父親也好,兄長也好,從前皆以長槍爲伴。
而提及長槍,最爲人稱道威震四方的,莫過於她那巾幗不讓須眉的長姐——沈卓堯。
沈老爺目睹此景,心中驚駭難言,剛想開口爲弟弟求情,卻只見沈宏塵在恐懼的驅使下,已發出刺耳的尖叫,那聲音中滿是驚懼與絕望:“阿堯,是阿堯!”
此言擲地,宛若驚雷,沈家上下皆面露駭然。
“你定是病入膏肓,神志不清了!”沈老爺反應最爲迅速,怒不可遏下,一記響亮的耳光將沈宏塵重重掀倒在地。
“兄長,是阿堯……是阿堯回來了!”沈宏塵跌坐在地,全然不顧身上斑駁的血痕,對着沈若雲瘋狂地磕起頭來,每一聲都帶着顫抖,“不要殺我!我不要殺我!我也是被逼的!”
宋序漠然地坐在一旁,一言不發,一副早就了然於胸的姿態。
月光傾灑,爲他平添了幾分陰冷,讓周遭的空氣都沉重起來,透出一股莫名的寒意。
沈若雲望向他,兩人的視線交織,那一刻,她瞬間領悟了宋序之前提及“小禮”二字背後的深意。
這便是他贈送的“禮”!
長姐之死,這麼多年如同一道難以愈合的傷痕,縈繞在她心頭,外界瘋傳是父親大義滅親,對此她從未信過一分一毫。
她深知,那背後定有不爲人知的隱情,絕非表面那般簡單。
而今,沈宏塵的一舉一動,分明是知曉內情!
今日她一襲紅衣騎裝,宛如烈焰中走出的戰神,其氣勢之盛,竟讓素日來瘋癲的沈宏塵錯將她認作了威嚴不可侵犯的沈卓堯。
思緒流轉間,沈若雲身形一展,瞬息從季白手中奪過長槍。
那長槍被她以千鈞之力擲於地面,發出刺耳的轟鳴,震得四周空氣都爲之顫抖,她尋着記憶中長姐的語調,英姿勃發道:“我沈卓堯,今日特來索你性命,以正天道!”
沈宏塵的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抖着,空氣中驟然彌漫開一股腥臊之氣。
那是恐懼與絕望下失控的生理反應,他的身下已是一片溼潤,在沈若雲那凌厲如刀的目光下,他竟失禁了。
沈父還欲上前阻擾,卻被沈母以一種近乎絕望的力量緊緊拽住,她的聲音因悲痛而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最深處撕扯迸發而出:“到如今這步田地,你還要繼續隱瞞嗎?我身爲母親,唯一的願望不過是想要知道我女兒真正死因,這竟是奢望嗎?她也是你的骨肉!你怎能讓阿堯如同無根的浮萍,在外漂泊無依,連一方安息之地都得不到,只能孤苦伶仃地躺在那荒草叢生的亂葬崗之中,無人問津!”
沈母的質問,字字錐心,句句泣血。
沈卓楊的瞳孔驟然放大,臉上瞬間凝固了驚愕之色,他難以置信地看向沈母:“母親,難道那……”
沈母的淚水滾滾而下,無聲點頭,身軀搖搖欲墜,梁藝薇見狀,心中大駭,連忙上前穩穩扶住沈母。
沈若雲無暇顧及其他,她的目光如刀刃,手中的長槍不偏不倚地對準了沈宏塵的眉心,聲音凌厲帶着嗜血的殺意:“說!你究竟爲何,要置我於死地!”
沈宏塵面色慘白,眼神中滿是悔恨與恐懼交織的復雜情緒,他的聲音顫抖得如同風中殘燭,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沉重得讓人窒息:“我本意非此,你我之間,血脈相連,我怎可能想要你的命?只是那時我身負巨債,已至絕境之崖,那人的條件我若是不從,便是萬劫不復之境,更換那詐死之藥,實屬萬般無奈之舉,我從未想過,你會因此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