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畢,梁藝薇未曾理會已怔愣如木雕的葉喬一,順勢從她顫抖的手中輕巧奪過書信與玉佩:“即便此物非出自太子殿下之手,你亦無資格擁有它們!”
葉喬一仿佛被重錘擊中支離破碎,她那雲端之上的太子殿下,竟會甘願俯身塵埃,與沈若雲共演這一出戲碼,他可是未來君臨天下的儲君,其尊貴與威嚴,怎可輕易爲一名女子所動,如此縱容,實屬破天荒之舉。
王媽媽見狀,心中那抹對銀錢的渴望瞬間熄滅,錢沒有了,人不可再沒了,她疾步上前,死死拽住了葉喬一顫抖的手腕,揚言要將她帶回煙雨閣,好好接客早日將這白白丟了的五千兩賺回來。
葉喬一豈能輕易就範,她絕望地抱住梁員外粗壯的大腿,淚水如斷線珍珠般滑落,她的聲音哽咽,字字泣血,哭訴着自己的悔過之心,誓要化作梁員外身邊最卑微的僕從,以餘生爲代價,換取一絲寬恕與庇護。
此刻,梁員外心中早已洞悉了葉喬一的陰鷙與狠辣,自是不再爲她所惑,非但不願再有絲毫沾染,反而在怒意驅使下,毫不留情地一腳將她踹開,口中憤然吐出“晦氣”二字,盡顯厭惡之情。
梁藝薇心中對父親的不滿與怒氣仍未平息,待葉喬一被王媽媽拖走後,她連連向梁員外投去數個不屑的白眼,全然不顧他隨後的百般示好,只留下一抹決絕的背影,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長廊盡頭,留下梁員外一臉懊悔站立原地。
沈若雲深知梁藝薇的手段與智謀,對於葉喬一之事,她自信無需親自涉足,便可靜待好戲上演。
於是她悠然自得地返回屋中,安然補眠,只待醒來,一切塵埃落定。
王媽媽決定乘勝追擊,不惜連夜請來能工巧匠,精心鍛造出一座熠熠生輝的純銀囚籠,將葉喬囚禁於這獨一無二的銀籠之中供男人賞玩。
消息迅速飄散至京都每一個角落,帶着幾分神祕與誘惑,引得煙雲閣內外再度沸騰起來。
往日裏寂寥的樓閣,轉眼間便被熙熙攘攘的男人所淹沒,他們的眼中閃爍着好奇與渴望,只爲親眼見證這位當下炙手可熱的佳人,如何在這囚籠中,展現出別樣的風姿綽約。
沈若雲不露絲毫焦躁,靜待着煙雲閣內歡聲笑語了幾日,方緩緩進宮向皇後娘娘哭訴。
皇後早已對坊間流言有所耳聞,這背後不乏七公主的推波助瀾。
沈若雲先是流露出一種痛心疾首的哀愁,仿佛是對葉喬一那番悖逆之舉的深深失望,言辭間透露出自己曾無數次苦口婆心,試圖引導她共赴太子之側,卻換來一次次婉拒與苛責。
繼而沈若雲再緩緩道出葉喬一如何自掘墳墓,對梁府的錢財起了貪念,這貪念非但未能讓她飛上枝頭變鳳凰,反倒令梁員外厭棄了她,這才跌入風塵之中成了人人都可褻玩的女子。
接着再未雨綢繆,給皇後一一揭示此事的深遠影響,每一分利害,都細細剖析。
如今葉喬一已搖身一變,成爲京都城內數一數二的名妓,每日以傾城之姿款待四方來客,各色男子皆拜倒其石榴裙下。
這期間當然是少不了煙雲巷那位精明過人的王媽媽,爲博取更多世俗眼球,竟不惜鋌而走險,以皇親國戚之血脈爲餌,大肆渲染葉喬一之名,將一場風月之事,無端扯上了宮廷的尊嚴與禁忌。
此舉無異是在挑戰皇權。
若不慎傳入聖聽,必將引發龍顏大怒,葉喬一與王媽媽之命死不足惜,若聖上誤以爲此乃皇後之過,將罪責無端加諸其身,那將是怎樣一場無妄之災禍?
畢竟,是皇後慈悲爲懷,念及舊情,方讓太子殿下接葉喬一至京都,此等善舉,豈料竟成禍端。
皇後聽聞沈若雲此番深思熟慮之分析,自是驚慌不已,對葉喬一之恨難以遏制,若非此女,母家何至於蒙羞!恨不得要將其從母家族譜中除名。
皇後的心緒愈發沉重,她曾一度考慮讓葉喬一入駐東宮,成爲太子身邊的侍妾,此刻回想,不禁脊背發涼。
爲了皇族威嚴不容侵犯,皇後即刻下令召見太子,意欲讓他率領精銳的黑翊衛,一舉蕩平那煙雲巷。
然而此決斷卻被沈若雲攔了下來。
太子對葉喬一雖無半分情愫,但她畢竟在東宮住了些時日,一旦被有心人翻出牽扯,恐將東宮卷入不必要的風波之中,避嫌之道,不可不察。
皇後聞言,心中對沈若雲的細膩周全滿是贊賞之意,欣然將此事全權託付於慶國公府的司馬景。
待沈若雲出宮時,梁藝薇已在宮門口等候多時,她不解沈若雲爲何這般迂回行事,明明可以暗地裏將葉喬一了斷,爲何非要將煙雲閣牽扯進來。
沈若雲的目光冷冽而銳利,前世煙雲閣中那些被屈辱與淚水侵蝕的日子如同烙印一般刻骨銘心。
她怎麼輕易放過王媽媽!勢要得以血償,前世每一個傷害她之人,都要一一清算!
“殿下昔日言道凡事無須自己出手,假手於人,方能坐享其成。”
她便是要借皇後這一東風。
梁藝薇的目光在沈若雲身上流轉數回,不經意間捕捉到她眼中的一抹狠戾,讓她不由自主地輕顫了一下。
“他日,若你我之間生出嫌隙,你是否會以今日之智,對我布下同樣之局?我觀你行事,愈發與東宮那位風骨相近,讓人不禁心中犯怵!”
沈若雲聞言,眸光瞬間柔和,收斂了周身不經意間流露的銳利鋒芒,重現往昔那份不染塵埃的天真無邪,執起梁藝薇的手臂緩緩搖晃:“怎會?我即便是舍得了你,也舍不得了你梁家寶庫的!”
兩人嬉鬧間,竟發現八皇子與司馬景並肩的身影,他們正低聲交談,神情專注而嚴肅,似在密謀着什麼不爲人知的計策。
沈若雲頓覺訝異,司馬景自恃清高,平日裏對世俗多有不屑,更遑論與八皇子這等常被流言蜚語纏繞之人有所交集。
正當沈若雲心中思緒萬千之時,兩位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這邊,正邁着步伐朝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