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事說事,含糊其辭作何?莫非心中有鬼,難以啓齒?亦或是某些不爲人知的祕密,讓你喉間生澀?”梁藝薇瞬息間已洞察了司馬景想要脫罪,有意誣陷的意圖。
“呵,沈宏塵在牢中深染重疾,五日之前已暴斃,二小姐此番舉動,莫不是要將這無端之罪,強加於我身?畢竟他死前所見最後之人是我!於是你精心布下一局,借葉喬一之口,憑空捏造意圖構陷,你莫要說,你對沈宏塵之死全然不知!”
如此突如其來的消息,沈若雲除了震驚之餘,更多的是無辜與茫然。
她確實,對此一無所知。
當日爲掩人耳目,對外宣稱沈宏塵驟發癔症,失控之下傷及無辜侍女侍從數人。
爲求此事更爲逼真,次日天才亮,就命人擊鼓鳴冤,將此事推至衙門公堂之上,一番周折過後,才將沈宏塵送入了暗無天日的牢獄之中。
此中曲折,外人皆被迷霧所蔽,宋序卻心如明鏡,洞悉一切。
沈若雲對沈宏塵非但無半點憐憫,反而恨之入骨,只盼着他死,又怎會費心勞力,爲其尋求公道,或是踏上復仇之路?
如此只能是有意而爲之了!
宋序一反常態,並未如往昔那般庇護着沈若雲,只是目光冷漠地落在一旁王媽媽身上,她因失血過多以至面色蒼白,虛弱至極,奄奄一息倒在血泊之中苟延殘喘着。
直至季白輕咳數聲,才將宋序的思緒拉回。
在司馬景與衆府兵的注視下,沈若雲的目光焦急而迷茫地投向宋序,期待着他能與往常一般替自己說話。
而他則是不慌不忙將手腕上的碧璽朝珠手串拿下,熟練的盤在手中,指尖靈活地在珠串間穿梭,他的聲音淡然而疏離,仿佛置身事外一般:“本王細聽之下,發覺這不過是一場臆測的口舌之爭,雙方並無確鑿的證據!”
沈若雲聞言,語氣中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抹清冷與薄怒:“殿下此言,就是疑心我了!”
氛圍驟然緊繃,異樣的氣息在空氣中悄然蔓延,沈若雲的目光如同利劍,死死鎖住宋序。
然而宋序的神色卻出乎意料地冷淡,非但不與她對視,語氣中甚至帶上了幾分厭煩之色,如同冬日裏突至的寒風,冷冽而直接:“雲兒,你在這件事上已糾纏過久,京都已被你的攪得天翻地覆,本王向來縱容於你,但凡事皆有度,你需知分寸二字何其重要!”
一旁梁藝薇的神色瞬息萬變,震驚與疑惑躍然臉上,她無法理解,爲何昔日裏對沈若雲寵愛有加的宋序,忽然會有如此截然不同的態度。
沈若雲對此卻已經洞悉於心。
宋序的指腹摩挲着刻有名字的那顆朝珠,動作看似隨意,實則藏着不易被旁人捕捉的不安之色,這細微的動作,難以逃脫沈若雲敏銳的目光。
想來是這些日子裏,她過於驕縱着他,讓他生出了幾分膽氣來,敢於如此直言不諱的說出這樣傷兩人情分的話來。
昔日在御花園時,明明還心有所懼,恐她秋後算賬,故而言辭謹慎,凡事只讓楚洋代勞周旋,今日卻是長了嘴了,不僅親自開口,還字字珠璣。
此事不禁讓人感慨,男兒之性,確是如那野草,稍加雨露便肆意瘋長,絲毫不得怠慢,當真是慣不得!
盡管不知道宋序此舉背後的深意,卻還是要陪着他將這戲演下去的!
她無視宋序的警告,將那份恃寵而驕、撒潑耍賴的姿態演繹得淋漓盡致,仿佛這一切就是她與生俱來的天賦。
“殿下此言,莫非是疑我而信他?方才葉喬一之語,字字句句您親耳所聞,我何德何能,能令她甘冒生死之險,助我構陷於他?您就眼睜睜看着我被他人誣陷?”
“二小姐莫要失了分寸在此胡鬧,以爲太子殿下平日的寬仁,便可輕易逾越君臣鴻溝!”司馬景的聲音低沉而陰鷙,攜着不容忽視的涼意與警告。
沈若雲聞言,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那笑容中滿載着不可一世的傲慢,她語帶挑釁,聲音冷冽如冰:“胡鬧?哼,今日,我便要讓你看看何爲真正的肆意妄爲!”
她指尖輕旋輕而易舉地取來燭臺,火光在她的眸中跳躍,映照出她決絕而瘋狂的神色。
只見她手腕一揚,燭臺便倒向了那低垂的帳幔中,剎那間火舌肆虐,若非在場之人反應機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滅了火,只怕片刻之間,此地便會化爲一片焦土。
“放肆!竟敢在殿下眼前如此猖狂!”司馬景怒喝一聲。
沈若雲非但不顯絲毫懼色,反而癲狂般以指尖直指宋序,嘴角勾起一抹令他心慌的冷笑,那笑容中藏着無盡的嘲諷與絕望,她的話字字如針:“司馬大人能拿我如何!將我殺之而後快?你問問太子殿下,他可敢,可舍得?”
宋序聞言,動作一頓,原本轉動手串的手指不自覺地緊握成拳,青筋隱約可見,目光深邃而復雜地落在沈若雲那張憤怒的臉上。
他內心雖波濤洶湧,面上卻極力維持着冷漠,仿佛是在極力壓抑着什麼,又似是在做着什麼艱難的抉擇,最後幾乎咬牙吐出幾個字:“你過分了!朝廷二品官員豈是你能隨意誹謗之人!”
聞言,沈若雲笑聲漸起,初時冷冽,隨後卻化作斷續的嗚咽,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無聲地滑過她淚痕交錯的臉龐。
一旁的梁藝薇,臉色蒼白如紙,眼中滿是焦慮與無助,她奮力拉扯着沈若雲,試圖阻止她胡言亂語。
“司馬大人,你若真對我心存芥蒂,至難相容,又何須如此費盡心機,曲折迂回?你可知,那樓蘭世子,早就懇請聖上賜婚,欲以王妃之禮迎我入其國都,屆時我將身披華裳遠赴樓蘭,此生此世或許都將與京都的繁華煙雲相忘於江湖,再不復歸矣!”
此言一出,宋序的面色瞬間陰沉到了極點,額前的青筋劇烈地跳動着,原本就冷峻的臉龐此刻更是被一層寒霜所覆蓋,手中緊握的朝珠幾欲被他捏碎,那雙幽暗的眼眸中,殺意肆起,凜冽而刺骨,讓人不寒而慄。
"傳令,將胡言亂語之人,帶回鎮國公府,再命太醫好好醫治!未得本王親口赦令,半步不得踏出府門之外!"
一語既出,四下寂然,衆人面面相覷,竟無人敢輕易應承,更遑論上前執行。
此刻,季白心中雖萬般不願,卻也知抗拒不得,只得硬着頭皮,緩緩邁出步伐,欲輕扶沈若雲手臂。
然而未及近身,便被一旁梁藝薇那凌厲如刃的目光生生截斷,她聲色俱厲字字鏗鏘:“你別碰她!也無需太子殿下費心,我姐妹二人自會遵命回府,不勞外人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