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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民爲重

薛九泠的梅菜蒸肉做成那日,辛沅也過來湊熱鬧,也將自己涼月閣和綠綺閣上下宮人的蒸餅換成了梅菜蒸肉餡的,結果那濃鬱的香氣香得經過的人都來問,有宮人們私下給要好之人留一些。一來二去,誰都知道了薛瑾嬪擅制一道梅菜蒸肉,只是難討要到,便來偷偷求了何緩和夙芳,說只要綠綺閣的小廚房做上了,御膳監和尚食局很快也能學會,他們也就有指望喫上。九泠爲此很得意,只道:“就該讓世人知道,越地的梅菜蒸肉可比虞人做的好喫。”辛沅笑着刮她鼻子,“你可別忘了,我是在虞地出生的,也算半個虞人。”

“你可罷了吧。生在虞地,長在蜀地,現在又活在周宮,也算三地的菜都嘗過,就我們越地的菜吧,對……你舊蜀太後,你的前婆婆是舊越公主,你也嘗過越菜,算是四角齊全,飽足口福了。”

辛沅笑了笑:“若這麼論,我是算喫得廣了,也算喫得精。但真正越地美食,還請九泠姐姐你指教。”

“我的好乖妹妹,嘴兒那麼甜。”九泠託起她的下巴笑道,“我愛喫什麼,自然都告訴你。”她雖然舉止輕佻,但也只和親近之人如此。周宮裏,她們倆算是很合得來的,九泠也只與她合得來。九泠的風韻灑脫,嫵媚橫生,是辛沅學不來的。

九泠不甚忌口,對釀肉皮這種做法很是喜歡,言道在越地偏西一帶,那兒的人也愛喫釀菜,藕片釀、蘑菇釀,世間萬物就沒有不可釀了做成一體的菜的。九泠喫得開懷,一個人足喫了大半盤釀肉皮,嘴上更是毫不客氣,對着辛沅就點愛喫的菜:“我就愛喫剛挑出來的豬心那幾滴心頭血,熱氣騰騰的,燒血湯喫都格外鮮美。可惜這裏的庖廚都不會做,害得我日思夜想,沒個着落。”

辛沅正愁想不出多幾道菜色,自然聽了薛九泠意,便着手去做,邊做邊道:“我的好姐姐,論刁鑽會喫,你也算一個了。一頭豬就一個豬心,剛殺完熱氣騰騰地就要挑豬心的心頭血,虧你怎麼想的出來。”

九泠翹着腳,露出一雙金絲綴珠蓮花紋硬底鞋,那鞋尖翹翹的,如一彎新月,穿在她足上,更是引人注目。辛沅想,同樣是王國末代嬪妃,九泠可比自己想的開多了。她像越地堅韌的花草,無論在哪個宮苑裏,都自顧自地開放着,成爲最明豔嬌嬈的一枝。

辛沅道:“之前我烹制豬心,無非煎炒燉煮,無甚新意,還是你想的這湯,又新奇又易做。”這次辛沅在御膳監做,庖廚間裏新鮮熱辣殺的豬,剜出豬心取熱氣騰騰的心頭血滴在小湯鍋中,湯滾後撒入芫荽,異香撲鼻,叫人食指大動。薛九泠就在御膳監的隔間等着,辛沅做好了端來,她也不客氣,坐下來就搶着喝頭一口湯。那湯是剛滾開的,嚇得辛沅怕九泠燙傷了嘴,連忙着宮人把湯扇涼。九泠不耐煩道:“囉嗦什麼,趁熱才好喝呢。”她慢悠慢悠喝了兩碗,直喝得渾身冒汗,笑道:“好生爽利!這湯有八分可成了。”

辛沅嘗了一口,已覺十分鮮美,不由得好奇問:“我的好姐姐,爲了你這一口新鮮血湯,豬都抬到了御膳監現殺,還有兩分是哪裏不夠?”

薛九泠接過宮娥牙蕉手中的綾光帕子,素手輕輕拭汗,道:“不是你的廚藝不夠,是豬肉的質地不夠好。你可知道,青詔的豬在野外喫菌菇長大,最佳的體型在五十斤左右,最大也不可過八十斤。”

辛沅道:“這個我在蜀宮時喫過,青詔常有進貢,肉質細嫩,回味有甘香。”

薛九泠微微點頭,流蘇簪上的珊瑚明珠顫顫而動:“這豬肉可得九分了。可我舊越放養的豬都是喫林中落下的成熟果實,肉質香滑,連下水也少有腥臊氣。那現殺的豬心取的心頭血做羹湯,如何不一等一的鮮甜,只是這裏氣候不相宜養不得這兩種豬,便是進貢來,路途遙遙,肉質也不算上佳了。”

辛沅嘆口氣道:“凡百物者,出自原鄉者最佳。聽說陛下與臣下去圍獵,凡獵到野鹿,庖廚立刻放到去野鹿的心頭血煮湯,與衆人分食。只是鹿血大補,於我女子等元無必要。有時我也想念青詔的菌菇,在蜀宮時還算近呢,能喫到新鮮的。如今我在御膳尋過,有也有,也都是上佳極品,只多是菌菇幹罷了,便是那些本地鮮蘑和青詔的菌菇比,那鮮頭是萬萬比不上的。”

北地多寒,上川京雖然居中,但更北面的州郡一年裏有四五個月是冬天,新鮮的瓜果蔬菜不易得,一入秋到了瓜菜豐收的時節,家家戶戶便忙着醃制各類蔬菜瓜果。這一點倒是和蜀中人愛喫泡菜相似,黃瓜、芹菜、蘿卜、蕪菁、芸苔、甜菜、萵苣、嫩姜、刀豆,無一不可灑鹽醃制。還有個麻煩點的青柿子,得一層青柿一層白酒地醃制,等青柿變成黃色,被白酒泡去了苦澀味,就只剩了酸甜爽脆,口感類似蘋果。對於越往北方天氣長寒的人而言,最要緊的是快半年沒有綠葉蔬菜,全靠用最易種得、價錢也便宜的白菜加鹽後壓上巨石密封,醃制成酸菜下飯,還有便是做大量的醬瓜度日。

可貧苦人家三餐不沾油腥,酸菜也就是一股酸味,可以佐餐,卻補益不得身子。辛沅試着切幾條三層肥肉的豬五花切片加入酸菜同煮,酸菜須得沾葷油,有了油水或肉味,立刻脫胎換骨、肉香濃鬱。若是講究一點,用上筒骨和大片肉,那就更加入味了,連向來胃口不佳的弘成郡王元喆就着這一道菜就喫了滿滿一大碗米飯,還道下一頓膳食還要酸菜燉筒骨肉,連裏頭的骨髓也都吸盡了。喜得聖尊後不知怎麼才好。

如此自不必說,宮中民間立即就風行起這道酸菜燉肉來。貧苦人家日日對着沒點油水的酸菜,加上幾片肉就鮮美起來,若頭一餐舍不得喫裏頭的肉片,放着每回熬煮,出油越多,酸菜越香。而且豬肉價廉,也實在不費什麼銀錢,一家子就喫的圓滿了。

況映每每嘗過一次豬肉的菜色,便感嘆道:“百姓人家,能喫上這樣的豬肉菜色,已經很好了。”

辛沅這幾日爲做梅菜蒸肉費心費力,小廚房和御膳監的竈火上日夜不斷,蒸屜裏蒸着梅菜蒸肉,連蒸米飯時也把碗鋪在上頭,不浪費一點時候。如此費時費力,只爲人人都能喫上一口滿嘴流油鮮鹹軟糯的梅菜蒸肉的蒸餅。這頭費了心力,那頭她也懶得在蔬菜上動腦筋,便和尋常百姓家一樣,除了醃菜醬瓜,便不開火,拿了一道蘸醬菜就上了桌。蘸醬菜是按時節揀選新鮮蔬菜,不加任何調料,或生食或蒸煮,保留食物最原始的味道,要喫時蘸上醬料即可食用。天下剛剛大定,百姓家裏也不是家家都寬裕,做飯能用得起油鹽的已經算很過得去了。大部分人家都是舍不得燒柴火炒菜用油鹽,便有什麼蔬菜便採摘什麼,有時候地裏沒種植,就去挖野菜,苦苣菜、婆婆丁、馬齒莧、榆錢兒、蕨菜、巢菜,還有沙松尖,也就是馬尾松的嫩芽。實在沒得了,臭椿葉和金合歡的嫩芽,有濃烈的蒜臭味兒,將就着也能喫。講究一點的,蒸熟的茄子和蔓菁根軟爛如泥,再配上脆生的黃瓜,還有白菜、薺菜、青菜、苔菜、芥菜、香椿芽、小蔥、大蔥,再添上面筋、豆皮、豆幹,咀嚼起來層次便豐富許多。但不管怎樣,只要醬缸裏醃的醬夠入味,那什麼菜都能蘸得讓人喫起來津津有味。

況映見了這道蘸醬菜,竟愣了半晌,才道:“朕還沒有認皇親之前,母後在家爲我們三個兒子的飯菜耗費心思。你知道,半大小夥子最容易餓,有時候竈頭飯還沒熟,母後就端了蘸醬菜出來先給我們墊肚子。你知道的,菜葉菜莖不頂飽,還是面筋、豆皮、豆幹濟事。”他想起往事,竟也笑了。“幸好有這道蘸醬菜,百喫不膩。沒想到今日會在宮裏御膳上又見到了。”

辛沅道:“既然豬肉的菜色是爲百姓設計的,那菜蔬也該和百姓家裏一樣,喫個清爽解膩,又新鮮豐富。”

況映連道了幾句“甚好”,坐下喫的極是開胃,還是夙芳看不下去,下廚去炒了一盤雞蛋,道:“陛下別只喫那素的,裹上雞蛋皮更香呢。”

況映笑道:“是這個道理,看來你也是在民間待過的。”

夙芳微微一笑:“陛下聖明。當時在蜀地,民間百姓活不下去了,只好把自己往宮裏送,求口飯喫。”

辛沅笑道“從前只北周一國,菜蔬不夠豐富。如今天下一統,舊蜀、虞、越都是菜蔬果品豐富的,尤其是越地三郡,一年四季蔬果不斷,糧食也是一年兩熟的,到了儋州和南洋諸國,一年三熟也是尋常。咱們只要從越地沿着運河一路向南輸送,百姓人家就能喫飽喝足。至於衣料,宮中多了那麼多織機和織工,除了織貴重的錦緞,也可多多織百姓穿的尋常布料,還可指派織工去京城附近每鄉、每村組織婦女教她們織補貼補家用,這般溫飽就有了。”

這一頓況映聽得高興,胃口大開,慌得辛沅攔着不許他喫米飯,只許喫肉菜便罷。

況映忍不住開懷大笑:“你們瞧瞧,整個宮裏,除了蘇婉儀,誰敢這麼管着朕。”

辛沅連連擺手道:“陛下一時貪喫開懷,等下積食了胃中脹氣,要尋健胃消食丸喫,那又是妾的不是。”

辛沅又說起這些菜蔬中,唯一怕百姓誤食了有毒的野菜傷害身體損折性命。辛沅道自己在蜀地時,曾畫《毒菜譜》到處張貼,免得百姓誤食。如今倒不如正經做起這件事來,將可食的野菜畫下來,標明好處;有毒的野菜也畫清楚,寫明毒性,圖形務必極似,文字則要簡單明了。整理成本,發放民間,有助於百姓辨認,免得誤食誤傷。

況映深覺是個好主意,便要辛沅去做。辛沅道:“妾已忙不過來,再添上這個,妾便不用睡了。再說論博聞廣識,細心善畫,莫若璹貴嬪。此等大事,非得交給她才成。”

況映笑而不語,到了次日晚膳時,特意去了慈甯宮,和聖尊後說起讓璹貴嬪寫《毒菜譜》之事,聖尊後笑着頷首:“怎麼想出來的?這事非璹貴嬪這樣的才女不可,且能提高民智,大善,大善。”如此,況映便讓何緩親自去告訴璹貴嬪,璹貴嬪聞得要繪寫此書,可以救助許多窮困百姓,便也不休息了,也不看閒書,日夜勞動想要趕出數本來。

況映見聖尊後歡喜,午膳便陪着聖尊後一同喫着新做的豬肉菜色五品。桌上另有羊肉兩品,一爲蔥爆羊肉,二是專給聖尊後的乳羊羔燉牛乳,還有瓦罐燜鹿肉一品、嫩花尾榛雞湯、花鰱魚頭滾豆腐鍋子各一品,姜母番鴨一品,清燉甲魚一品,然後就是各色新鮮蔬菜做的蘸醬菜和四品蔬菜,主食是一道排骨飯,還有一碟子下飯開胃的漬兒菜。

如今宮人們都風行喫排骨飯,聖尊後不以尊卑貴賤分別,也很是喜歡。這十二品肉菜加上好醬配時蔬,色香味俱全,美味又解膩,正合了聖尊後的胃口。況映連着喫了好幾塊漬兒菜,那兒菜形如胖嫩芽,入口覺得清爽去膩,食之有回甘,又因其柔嫩,幾乎不用咀嚼,一定合聖尊後口味。

果然聖尊後笑道:“瞧你,滿桌的山珍海味不動,先喫那最不值錢的東西。”

況映也忍不住笑道:“雖然不值錢,但是好喫開胃,忍不住便要下筷子。”

聖尊後頷首道:“這叫兒菜,也叫抱子菜,無論土地是否貧瘠,都能長勢喜人。可惜從前只在蜀地有,如今種子撒到我們這兒,竟然也長得很好。這是蘇氏醃漬的送了謝尚儀,謝尚儀喫着好又奉給了哀家,哀家人老了,就喜歡這樣爽嫩開胃的小菜。”

況映道:“這個簡單。既然哪兒都能種,就教蘇氏醃漬了給母後送來便是。”

聖尊後點點頭,“蘇氏在飲食上也算是個有心人,最會藥食同源,調理身體。從前邵氏也懂一些,但和蘇氏比,着實是差遠了。”

況映道:“蘇氏的父親不僅是私塾先生,平日也爲鄉鄰開藥醫治,蘇氏還要照顧長年生病的母親,自然比旁人更懂藥理。”說着就把辛沅的打算一一告訴了聖尊後。

“蘇氏是個聰明孩子,懂得孝義,也能憐憫恤下。”聖尊後贊了一句,指着那道姜母番鴨道:“這是蘇氏今日進奉的,說是溫補氣血,對女子身體有益。你火氣重,姜母喫不得,鴨肉性涼,倒可用些。”

況映夾子一塊笑番鴨肉道:“這是蘇氏對母後的孝心,兒子冒昧也嘗一嘗。”

聖尊後頷首,徐徐道:“說來蘇氏是有心的,上回聽瑞香說哀家年輕時常用冷水爲你們洗衣,到了冬天骨頭縫裏都寒浸浸的。她就弄來三年以上的姜母和一年生的番鴨,澆了麻油同煮,特爲濃香不說,喫了身上暖呼呼的。”

瑞香道:“婢子聽蘇娘子道,這裏頭還加了一包白藥料和一包黑藥料,白藥料簡單,三奈、白芷、還有研成末的白南姜;黑藥料有花椒、八角、桂皮、丁香、草果、首烏、香葉,只聞着香,一點兒藥味也沒有。”

聖尊後道:“這番鴨也好,除了一層皮就是瘦肉,一點兒肥油也沒有。哀家如今老了,最煩那些油膩膩的。”

況映道:“鴨子本是性涼之物,蘇氏爲了給兒子去頭風邪火,做過幾回筍幹老鴨煲,用的是浙江天目山的筍幹,清淡不油膩。給母後做的是要暖身驅寒,所以加了藥料和三年以上生的老姜,平了番鴨的涼性和姜母的火辣,成了溫補之物。母後宜多食些。”

“如此美味,又得用心,哀家自然多食。”聖尊後笑嘆道,“也難爲她了,從前好歹是舊蜀的貴妃,何其尊貴,到了我們這裏,反而總要洗手做羹湯,在庖廚裏忙碌。光會做菜也罷了,還要按各人體質調理,便是麗妃刁難她,皇後漠待她,她也能應對得宜,照樣心平氣和爲皇後調理補身。”

況映笑得極暖:“要是蘇婉儀不好,兒子也不會這樣留她。”

母子倆邊喫邊憶起當年清貧時光,飯菜合口,興致又高,將桌上的菜喫了大半,那姜母番鴨、蘸醬菜和排骨飯幾乎沒有剩,又一人喝了一碗花尾榛雞湯。那花尾榛雞尤爲難得,它性子膽小不好捕捉,在野外以嫩芽和果實爲食,尤嗜食松子、榛子、橡子等果實和楊柳及樺樹的芽苞、嫩尖,還有稠李、野櫻桃、野薔薇、紅莓等野漿果,因而其肉質格外鮮甜,算是萃取肉食與素食的精華,那湯上的一層浮油早就撇淨了,清清淡淡,甚是暖胃。聖尊後知道今日的豬肉菜色都是辛沅新制的,心疼辛沅辛苦,將一多半的花尾榛雞湯和瓦罐燜鹿肉教瑞香阿娘拿食盒裝了去賞給給辛沅,還叮囑她道:“告訴蘇氏,這雞湯回去煨上,滾一滾便可喫了,還有這鹿肉多喫些,對身子好。可憐她成日家忙着做菜,自己卻沒多少閒工夫安生喫一頓飯,到底傷身。”

況映含笑道:“有母後明白蘇氏的辛勞,那她就沒白辛苦了。”

何緩亦道:“是呢。聽司宮令說,因今年飲食上依了蘇婉儀的法子,單這一項就省益了許多,而且底下人也都得了實惠。”

聖尊後對着一桌喫得不剩多少的飯菜笑嘆道:“好,好,就是這樣才好。皇帝你現下雖然高居九五至尊之位,爲娘的也成了一國太後,但咱們前半生都是和百姓一起過日子的,不能忘本,更不能忘了民生艱難。你可還記得,當時我們四鄰五舍,連蘸醬菜都喫不起,就着大蒜喫面,或是用最便宜的大蔥蘸醬,這就當一頓飯了。喫得多可憐。你既做了皇帝,就得讓老百姓的桌上有飯有菜有肉湯。”

況映起身,連聲稱“是”,又道:“如果蘸醬菜裏添上醬肉絲,那也足夠了。”

聖尊後笑嗔道:“偷懶的法子!好吧,也算莊戶人家要忙於生計,有葷有素也不錯了。從今日起,宮人們不分品階高低,除了午膳是排骨飯,晚膳則是一份豬血肉湯和蘸醬菜裹面餅,人人都一樣,這銀子就從慈甯宮的開銷裏支。自然了,尚宮局有官職的,添一道水盆羊肉或是別的肉菜也足夠了。別油水撈足的撐死,沒油水的連口幹飯都喫不上,只能喝粥。”

況映連聲答應,闔宮更是稱頌聖尊後的恩典。

聖尊後面含微笑,十分欣慰:“原本此事皇帝已經讓蘇婉儀着手去做了,哀家不過是在恩典之上在貼補一點罷了,不算什麼。”她忽地想起不知何事,嘆息道:“你二弟的媳婦娶的好,人也賢惠。就是你四弟,當年哀家偏疼他,替他娶了涼朝末代太子的幼女,原以爲經歷王朝衰敗,戰火連年,世事變故,她應該懂事,沒想到最是個奢靡挑嘴的。也罷,今日咱們喫的這些菜,每樣都封去你兩個弟弟府上,讓他們嘗嘗,也好更明白你愛民如子之心。”

說罷,就將今日桌上未曾動的幾樣菜分賜給興王和濟王夫婦,又教御膳監各準備了一份新鮮的蘸醬菜。

果然到了聖尊後午睡醒來,送菜的慈甯宮內監押班慶祺回來回稟,告復了興王和濟王夫婦的謝恩之意。聖尊後便笑問:“他們進得可香甜?”

慶祺道:“都香甜。興王和濟王見到那道蘸醬菜,都想起曾在聖尊後膝下的時光,甚是感動,都喫了不少。興王妃也用了不少,還喝了兩碗花鰱頭滾豆腐湯,直說好喝,還不過癮,便讓王府的廚子晚膳再做一份。濟王妃也用了些羊肉。”

聖尊後見慶祺眼神有些閃爍,淡淡道:“濟王妃沒用蘸醬菜麼?”

慶祺哪敢隱瞞,冷汗都流下來了:“濟王妃說菜蔬也罷了,她只不喜歡那蘸醬味,聞着……聞着……”

聖尊後微微蹙眉:“你直說便是。”

慶祺知道瞞不過,索性一口氣說下去:“濟王妃說聞着犯惡心,她不願喫這些個賤民的菜色。”

聖尊後的臉色便有些不大好看。還是結香阿娘勸道:“濟王妃自小在東都洛城長大,雖然在宣懿皇後嫁給宣祖前過了兩年顛沛不安的時候,但始終身邊有人照護,不曾虧待過一天,想來濟王妃一時不習慣上川京百姓家的菜色也是有的。”

“不習慣可以少喫些,慢慢習慣,但說出這樣的話來,就是自己不尊重。”聖尊後大有不滿之色。

結香阿娘道:“濟王妃是貴女,不喜蘸醬菜。聖尊後且看看,皇後與她的陪嫁也是出自高門貴女,是否也喜歡呢?”

聖尊後既命宮人都喫上了蘸醬菜和肉湯,馮後身爲後宮表率,少不得也帶着底下各宮嬪妃的宮人都預備了起來。幸好從前做排骨飯,排骨撈出了,湯是現成的,只要再加豬肉進去煮熟即可。豬血與下水是下人喫的,她們可是避而遠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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