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胡阿狸等人因還未離去,住持便貼心地給他們安排了廂房。
窗外,蟬鳴聲此起彼伏,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胡阿狸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索性起身走出門外,想散散心。
沒成想,剛出門就遇見了玄奘。
“還不睡嗎?”玄奘輕聲問道。
“大師不也沒睡嗎?”胡阿狸看着他,反問道。
“睡不着,出來走走。”玄奘說着,仰頭望向掛在天邊的那輪明月,不禁感嘆道:“今晚的月色,甚美。”
胡阿狸也隨之抬頭看去,附和着說:“嗯,的確。”
兩人便一同在月光下坐了下來,胡阿狸感覺仿佛回到了玄奘的前世。
那時,自己還是他的師父,兩人也常常這樣並肩而坐,靜靜地享受着寧靜,無需多言,只是默默相伴。
而在屋內,孫悟空站在窗邊,靜靜地看着窗外這一幕。
他的眼神有些漠然,只覺得眼前這景象格外刺眼,沒看多久,便猛地將窗戶關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就在這時,玄奘回頭看向胡阿狸,四目相對,胡阿狸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疑惑地問:“我的臉上有東西嗎?”
玄奘搖了搖頭,只是微笑着說:“不,我只是覺得你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所以想多看看,總覺得我們應該是認識的。”
胡阿狸在心裏暗自嘀咕:其實可以把“應該”去掉呀。
“你們爲什麼如此執意要西去呢?”玄奘還是有些不明白,爲什麼找他,胡阿狸她們想讓他西去,就連天子也要求他西去。
“所謂的真經就非拿到不可嗎?”
其實胡阿狸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面對玄奘的疑問,她只能瞎編忽悠道:“我們這不是看你佛法高深嘛,你去了,才能拯救蒼生於水火之中呀。”
胡阿狸說得一臉真摯,可玄奘卻一句話就把她的理由給反駁了回來:“何以見得?這蒼生都已經如此了,僅僅一本真經就能將其喚醒嗎?”
胡阿狸頓時語塞,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圓場,只好安靜地待着,盼着玄奘能少說幾句。
兩人並沒有坐太久,畢竟一個是出家人,一個是女子,待得時間長了難免會招來一些流言蜚語。
臨分別前,玄奘又折回來,開口詢問道:“女施主,鬥膽問一句,你的姓名?”
胡阿狸這次沒有隱瞞,前世她已經騙了玄奘夠多了,這一世,她不想騙他。
“我叫胡阿狸。”
“胡阿狸……”玄奘輕輕念着她的名字,那名字從他的脣齒間流轉而出,聽起來清潤悅耳。
他嘴角掛着淺笑,說道:“好,我知道了,那你早些歇息。”
“好。”胡阿狸目送着他離開,突然覺得他去不去取經好像也沒那麼重要了,就這麼在寺廟裏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也好。
她轉身回屋,剛關上門,孫悟空的聲音就傳了出來:“阿狸,怎麼去了那麼久?”
他這突然出聲,把胡阿狸嚇得一哆嗦,她埋怨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怎麼走路都沒聲音的?”
孫悟空靠在牆上,眸色微微一沉,問道:“剛才,你和那個玄奘說了些什麼?”
“沒說什麼,就是勸他西行而已。”
不知爲何,許是因爲曾經和他拜過堂、成過親,面對孫悟空的質問,胡阿狸莫名地有些心虛,不自覺地垂下頭,不敢與他的目光對視,只是隨口敷衍着:“快睡吧,不然明早起來該困了。”
胡阿狸說睡還真就睡了,而孫悟空在她屋裏待了沒一會兒,就幫她吹滅了燭火,然後走了出去。
見他離開,胡阿狸這才徹底松了口氣。
可轉頭一想,又覺得奇怪,自己爲什麼要心虛呢?
不過就是出去坐了一會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她暗暗決定,下次可不能再這樣了,得理直氣壯一些。
想着想着,困意漸漸襲來,胡阿狸往旁邊一偏頭,便沉沉睡去。
然而,在她入夢之後,竟然又一次窺見了天機。
只見畫面中,大劫開啓,妖界一片生靈塗炭,慘不忍睹。
胡阿狸心急如焚,想要去制止這一切,卻忽然又聽見了一個的聲音。
“這唯一的生機,只怕是在玄奘身上。”
胡阿狸頓時停住腳步,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只見一塊似雲似霧的布簾擋在眼前,透過布簾,能看到後面有兩個身影。
胡阿狸伸手撩開簾子,就看見了道祖和女媧正坐在那裏,兩人神情凝重,似乎正在商討着什麼重要的事情。
“祖師……”胡阿狸輕聲喚道,可惜道祖根本聽不見她的聲音,就連她伸手去觸碰,也直接穿過了道祖的身體,就好像她身處另一個時空,只能旁觀。
這時,道祖對女媧說道:“玄奘許是因爲我們插手,這一世變得無欲無求,不再按照原本的軌跡走了。”
女媧輕輕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唉……他不去取經普渡衆生,這裏……注定要覆滅啊。”
“可就算取得真經,也不見得這三界會回歸於平靜。”道祖憂心忡忡地摸着自己的胡子,滿臉擔憂。
“起碼等他受了磨難,沿路積攢了功德,重塑金身,回歸了西天後,還能讓這世間有一線生機。”女媧分析着。
道祖聽後,若有所思,可最終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隨他們去吧,我們也不可再插手了,要是再改變軌跡,可就難辦了。”
“話雖如此,但要怎麼做才能不操心呢?”女媧自然是知曉這個道理的,只是實在憂心這天下蒼生,放不下心來。
“我們如今也筋疲力竭,如何修復這一方天地……”
而此刻,胡阿狸也聽明白了,玄奘去西行取得真經這是必然的,甚至不能任由他的性子來,否則這天下就要覆滅了!
等到第二日清晨,胡阿狸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她連外衣都來不及披上,就直奔孫悟空所住的廂房。
孫悟空向來不鎖屋子,胡阿狸輕輕一推就進去了。
只是這會兒時間還早,孫悟空還在睡夢之中。
胡阿狸本想着不要打擾他,就蹲在他的牀邊,靜靜地盯着他的側臉。
不得不說,孫悟空人形確實算得上的美男子,五官精致俊美,眼眸是極爲好看的桃花眼,肌膚細膩光滑,睫羽又密又長……
正在睡夢中的孫悟空察覺到一道熾熱的目光,突然睜開眼睛,就對上了胡阿狸的眼睛,瞬間清醒過來。
“阿狸,你……在這做什麼?”孫悟空有些疑惑地問。
再一看,孫悟空發現她連外衣都沒披上,如墨般的黑發隨意地披散在腦後,就這麼看着自己。
孫悟空下意識地掀開被子查看自己的衣服,那驚慌的模樣惹得胡阿狸不滿,她伸手拍了一下他的額頭。
“你想什麼呢?我過來只是要告訴你一件事!”胡阿狸一臉認真地說。
“什麼事?”孫悟空見狀,也認真起來,洗耳恭聽。
“玄奘必須去西天取經,不然蒼生會覆滅的!”胡阿狸鄭重其事地說。
聽到這話,孫悟空也坐了起來,眉頭微微蹙起,問道:“你說什麼?”
胡阿狸刻意放慢語速,一字一頓地說:“我說玄奘要是不去取經,那麼天下……”
“那我們去西天取經!”
“那個,悟空……”
話還沒說完,孫悟空就抓起自己的衣服套在身上,隨即起身下牀,順帶還拉上了胡阿狸。
胡阿狸有些疑惑地問:“去哪?”
“去找他,你先把衣服穿好。”孫悟空邊說邊往屋外走。
胡阿狸趕忙跑回自己的廂房把衣服穿好,然後再次跟上孫悟空。
而孫悟空則是一腳踹開了豬妖的房門,大喊一聲:“呆子!快起來!”
這一聲把豬妖從睡夢中驚起,他睡眼惺忪地看着孫悟空,敢怒不敢言地問:“大清早的,你幹什麼?”
孫悟空不由分說地將他從牀上拽起,“去西天取經!”
“哎哎哎……等會!我沒穿衣服!”
豬妖磨蹭半天,被孫悟空一把揪住了耳朵,他一個激靈,手忙腳亂地抓過衣服,只得被迫跟着孫悟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