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思雲下的判斷。
盡管父獸和平寒都告訴他,九燭哥哥是出去捕獵了,只不過還沒回來。
但是他就是敏銳知道,九燭哥哥失蹤了。
一開始,他是從狼昊二叔那裏發現不對的。
狼昊二叔平時喜歡陰着臉,看誰都像瞪人,尤其是九燭哥哥在場的時候。
但這幾天,狼昊二叔的心情有些變化。
盡管還是陰沉着一張臉,但他就是能感受到不一樣,像是愉悅,又像是痛苦。
如果九燭哥哥只是單純出去打獵了,狼昊二叔才不會心情這麼復雜。
直到昨晚,他偷聽到了父獸和狼昊二叔的談話。
九燭哥哥居然和一個雌性離開了?!
不可能。
這是思雲的第一反應。
九燭哥哥不會不知道流浪獸的規矩,他就這樣離開,必死無疑,狼昊二叔也不會放過他的。
但是萬一,萬一九燭哥哥真的遇見了想要結侶的雌性了呢?
思雲越想越焦急,他一定要找到九燭哥哥,提醒他小心狼昊二叔!
聽說今天山腳下的碧水原部落有一個集會,到時候會有各方獸人,說不定自己就能夠找到九燭哥哥!
抱着這樣的心思,思雲偷偷離開了流浪獸的據點,來到了這裏。
集市熱鬧極了,但是他不敢多看。
流浪獸人人喊打,這是部落獸人教會他的東西。
一旦被人發現自己是流浪獸,自己和父獸都會有危險。
他沒有帶食物,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還是全憑毅力在走路,直到路過了一個散發着勾人香氣的攤子。
思雲從來沒有聞過這種食物,他實在走不動了,就只好靠在人家的物資後面。
他發誓,自己絕對沒有想拿任何一樣東西,只是這後面空間大,正好能夠遮擋住他,讓他不被發現。
而他一回頭,就和一個成年雄性獸人對上了眼神,那個獸人猛地將他拖出去,才有了剛才那副狀況。
自己身邊沒有父獸,也沒有九燭哥哥,難道又要被部落的獸人毆打了嗎……
周圍的每一雙眼睛都像野獸一樣緊緊盯着他,滿溢出憤怒、厭惡,將自己死死釘在原地。
思雲反抗不得,已經快要絕望了……
直到那聲“夠了”,重重響起。
思雲淚眼婆娑望過去,就看見一個雌性的身影逆光走來。
獸神的模樣,也不過如此吧,那一瞬間,思雲心想。
雌性在自己面前蹲下,爲自己拂去疼痛,一股久違的、很久不曾有過的委屈感一下子漫上心頭。
也許她……真的會相信自己。
“我只是想來這裏找人。”
“我哥哥好幾天都沒回家了,我擔心他出了事,聽說今天這裏獸人很多,說不定能找到哥哥,所以我才下的山。”
思雲抽抽鼻子,怯怯道。
一個高大的雄性身影站在人羣後,皮膚冷白,黑色的長發如流水一般流淌在脊背上,從肩膀開始的黑發向深紫色過渡。
一雙紫眸盯着人羣中間的身影,聽了思雲的話,眼睫不停顫抖。
真傻……
真是個傻孩子……
思雲擦了下眼淚,又急忙道:“但是我很乖的,我知道大家不喜歡流浪獸,所以沒有進部落,我只是想,只是想……”
到底只是個孩子,再強裝鎮定,也蓋不住漫天的酸澀和委屈。
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被越擦越多,思雲最後像一個受傷的小獸一樣,一把撲進了謝恬的懷裏,哭得哽咽起來。
“我只是想找到哥哥而已啊!”
“我不想挨罵,也不想被打。爲什麼要這麼對我,難道就是因爲我是流浪獸嗎,嗚嗚……”
“可是我明明,什麼也沒做啊……”
令人心碎的哭聲回蕩在人羣中間,一些還不懂得部落獸人和流浪獸區別的幼崽,被這哭聲感染到,也淚眼朦朧,拽着他們的母獸:
“阿姆,哥哥爲什麼哭啊,我把家裏最好喫的果子讓給哥哥喫,你能讓哥哥不要哭了嗎?”
幼崽的母獸緊緊抱住了他。
眼前這一幕,讓許多有了幼崽的雌性心裏一揪。
是啊,就算是流浪獸,他也還只是個幼崽啊。
不僅不能像其他幼崽一樣在部落裏自由地奔跑嬉戲,還要隨時承受着來自部落獸人的惡意,哪怕什麼都沒有做。
一個雌性開口:“不然,就放這個幼崽離開吧……”
“離開?要放他離開也行。他是幼崽,沒做過壞事,那他那個哥哥總該做過吧。只要讓他把他哥哥交出來任我們處置,放他離開也不是不行。”
一個雄性獸人重重哼了一聲,冷冷開口。
謝恬輕輕抱了下懷中的幼崽,站起身,面對說話的雄性。
“他已經說過自己是來找哥哥的,人都還沒找到,怎麼給你交代?”
“況且,即便他的哥哥在這裏,所有獸人都安然無恙,也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你怎麼能證明他的哥哥就做了壞事?”
謝恬一步一步往前走:“還是說,所有的流浪獸,都是天生壞種嗎?”
已經逼近到了那個獸人的跟前,謝恬緊緊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緩緩開口:
“那我在來到部落之前,也是流浪獸,你要把我,也趕走嗎?”
“還有流浪獸生活在部落裏,作爲部落的一員,你要把我們所有人,都趕走嗎?”
所有的視線同樣也落在那個獸人身上,一時間,恐懼、憤怒轟地衝上大腦,憋紅了臉,讓他身體發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差點忘了,你也是流浪獸,和柏瑞那個家夥一樣。你們兩個一個被首領撿回來,一個被柏瑞撿回來,還真是絕配吶!”
“你們幾個,都應該被趕出部落!所有流浪獸,都該死!”
柏瑞憤怒出聲:“豹豐!收回你的話!”
老虎的喉嚨裏發出極有威懾力的低吼,那是捕獵的前兆。
肆意侮辱他,他可以毫不在意,但是說姐姐的不是,他決不允許!
圍觀的人羣開始有些騷動,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一開始事情只是針對這個流浪獸蛇崽,現在怎麼會涉及到部落的第一勇士柏瑞,還有這個新加入部落,給他們帶來火種的小雌性。
部落中並不止柏瑞和謝恬兩個被撿回來的獸人,還有一些更早加入部落,早已成爲了他們的一員。
在場的不止是碧水原部落的獸人,周圍各個部落中都有收留過流浪的獸人。
也是在這時,他們才清楚地意識到,自己仇視、提防、恐懼着山上的流浪獸,卻早已和流浪獸生活在了一起。
“不,不不……”
被叫做豹豐的雄性神情掙扎,痛苦地抱頭,慢慢蹲下了身:“我不是故意這麼說的,我不是故意這麼說的……”
“可是,我的伴侶,被流浪獸害死了啊……!”
崩潰似的吼出這句話以後,豹豐的眼角處也滲出了兩行淚水,“還有她肚子裏的崽崽……”
“他就要出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