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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休養

衆人這一休養,前後過去半月。

修真者耗費的時間跟凡塵的並不一樣,加上這裏藏於河底,被一座密閉的高山整個籠罩住,靈氣不充沛,只能自己一點點恢復。

宿問清一輪小周天走完,吐出一口濁氣,輕輕睜開眼睛,他下意識看向身側的人,帝尊被他換了一身最常穿的紫色法袍,渾身纖塵不染,面容幹淨俊美,恍如睡着了一般。

宿問清放下心,掏出一顆紅色的丹藥吞下,雷音斷他半身筋脈,復原得斷斷續續。

“仙君。”阿鯉撲騰着遊過來,一上岸尾巴就變成了修長的雙腿。

“我的天哪。”瞭望首最近將凡塵的感嘆詞說了個遍:“阿鯉啊,你稍微罩一罩。”

“哦!”阿鯉在水中呆慣了,聞言才有些不好意思,手一揮,身上就多了法袍,從頭罩到腳。

宿問清對這個眉目靈動的精怪很有好感,阿鯉擺脫了文宴的困擾,不是滿心怨憤,他修爲穩固,境界已經從元嬰隱隱趨於化神,好事。

“仙君,我摘了點兒果子給你。”阿鯉手伸開,將幾枚紅彤彤的野果放在一旁的荷葉上。

“多謝。”宿問清頷首。

阿鯉轉而盯着忘淵帝:“帝尊什麼時候能醒來呀?”

“快了。”大能渡劫完沉睡百年的都有,但宿問清就是相信帝尊不會那麼久,“你不是在封城嗎?怎麼來這裏了?”

“我一直有關注仙君跟帝尊的動向。”阿鯉笑道:“仙君不知道吧?封城早就覆滅了,凡間變遷極快,我們所居住的那條河跟這裏某一天連通了,而這裏域寬廣資源豐富,我們就搬來了。那日帝尊渡劫,聲勢浩大,我派族人在各個渡口把守,不確定能不能遇到你們,幸好老天開眼。”

宿問清了然,又問:“文宴呢?”

阿鯉撇撇嘴:“不知道,應該去其它地方了吧?”

再談及那個曾經在生命中刻骨銘心的人,阿鯉神色如常,找不出一絲波瀾,好像跟文宴種種,是上輩子發生的事,他很難共情。

“不錯。”宿問清輕笑,拍了拍阿鯉的腦袋:“忘卻前塵俗事,方見大道。”

“尾巴也好了?”宿問清看向阿鯉身後。

鯉魚精一般不喜歡給人看尾巴,尾巴對他們來說意義非凡,包括內部都是確定互相喜歡了,才會讓對方摸自己的尾巴。

阿鯉當年被文宴折磨得夠嗆,尾巴殘破不堪,但他此刻展露給宿問清看,像是鋪開的華麗綢緞,顏色從淡紫朝深藍過渡,上面甚至帶着一層金粉。

“阿鯉的尾巴是我們中最好看的!”有只鯉魚精趴在岸邊,忍不住說了一句。

誇鯉魚精尾巴好看,就好比誇一個人姿容過人,阿鯉微微紅着臉,偷偷覷了宿問清一眼,小聲地說:“也還好吧。”

宿問清由衷贊嘆:“不,很漂亮。”

很漂亮……阿鯉不由得飄飄然,撲騰兩下回到水裏,翻滾出一圈白浪消失不見。

剛才那只鯉魚精笑道:“阿鯉害羞了。”說完也潛入水中。

危笙輕聲:“帝尊看到了會不會紅燒鯉魚?”

宿問清失笑:“我又沒碰。”只是簡單誇贊一句,再者阿鯉對他沒有那種心思,完全是救命之恩在前,又出於慕強跟尊重,像是得到了一個長輩的誇贊般,單純高興罷了。

“史掌門。”宿問清看向正在打坐的史千秋:“您不回去,臨風派誰來獨當一面?”

史千秋瞥了眼腰側的玉佩,見光華流轉連一絲裂縫都沒有:“不用我交代,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們應該已經開啓了護山大陣,目前看來安然無恙,仙君不必擔心。”

史千秋乃衆多修真名門掌教中的一股清流,他雖威嚴端正,但總有股少年時期的熱血未涼,若覺得這件事對,那麼拼死也要維護,若覺得不對,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會屈服一分,他不怕賭上一個門派的前程,他偏執地覺得人活在世上,有些底線不能退讓,所以上行下效,教出來的弟子也一樣。

臨風派早就讓圍攻一次了,畢竟史千秋跟着忘淵帝走了,但是護山大陣凝聚歷代掌門的心血跟意志,千年下來威壓極重,雷音受創還在修養,斷天不打算對臨風派出手,所以哪怕碧蒙閣率領六界人馬圍堵臨風派,也沒討到一點兒好處。

“老潑皮還想進我臨風派大門?你想取代我師父成爲正道第一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你配嗎?!”史千秋的大弟子許玥拉了個桌子坐在山腳下,隔着一層結界跟外面烏壓壓的人羣對峙,絲毫不落下風,罵累了就喝口茶潤潤喉嚨:“怎麼,死兒子難受啊?但是你衝我犬吠沒用,死的又不是我兒子!”

章鷺雲氣得已經沒了人樣,面相兇殘蒼老得能跟那些鬼佬一爭高下,他嘴脣劇烈抖動,忽然轉身,扯出一個人來。

章鷺雲出手狠辣,那人被章鷺雲捏住胳膊,疼得臉色煞白,然後跌坐在地上,不是別人,正是白冷硯。

白冷硯抬起頭看向許玥:“我要見我爹。”

許玥盯着白冷硯看了片刻,忽而不屑地搖了搖頭。

許玥放下茶盞身體微微前傾,盯着白冷硯:“知道你爹心軟,就你一個獨子,所以等他回到臨風派,你以爲其他三位長老會給他開啓護山大陣的權力嗎?”

白冷硯聞言脣上的血色都褪得一幹二淨。

“你師承天嵐派,當然,就是如今的天嵐山,問清仙君是你師兄。”許玥上下一番打量,嗤笑:“完全不像啊,你若是有問清仙君一半的清明強大,都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

這樣的話將白冷硯刺激得夠嗆,他雙手狠狠拍在結界上,頓時被灼燒得血肉模糊,“讓我見我爹!”

許玥端起茶杯,不再搭理白冷硯,而是繼續對着章鷺雲破口大罵。

這樣的僵局持續了三個月。

三個月,足以雷音傷勢恢復,連妖王都行動自如地跟他匯合。

“忘淵帝沒醒。”雷音眼神陰鷙:“否則依照他的脾性,我們敢追殺他跟他道侶,他早把我們一鍋端了!機會就在眼前,必須盡快找到他們!”

“找了。”妖王接道:“這次可謂六界合力,但他們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不可能。”雷音搖搖頭:“肯定有什麼東西在幫助他們,你跟我走!”

外頭兵荒馬亂,這邊,瞭望首給自己在山壁上鑿了一個房間,澤喻效仿,也開始鑿,畢竟一堆人擠在一個空間裏,很多事情是真的不方便。

風卿詢問蘇和:“你想要嗎?”

蘇和猶豫片刻:“要一個吧。”

於是等阿鯉拿着今日剛摘的果子來,就看到三個男人凌空而立,分居三角,“叮叮咣咣”的,不像大能,像凡間那些打鐵匠。

“仙君,他們又開始在外面搜索。”阿鯉小聲,“路過這條河三回,回回都拿着探尋法寶。”

宿問清頷首:“我知道了。”

忘淵帝不醒,在行蹤徹底暴露前,宿問清不會出去,他如果一個人自然不懼,但這麼些人,哪怕個個修爲不凡,也架不住六界全力追殺。

澤喻一弄好房間就帶着危笙進去,然後在門口下了九重禁制,外面的什麼都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難爲這小兩口了,重逢到現在變數不斷,都沒說好好團圓一番。

“仙君要嗎?”風卿飄然落地,沉聲問道。

宿問清搖搖頭:“我就待在這兒。”這裏的水域連通外界,他已經將神魂浸在其中,一旦有任何變數,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蘇和擋開風卿的手,要臉:“我自己上去。”

風卿沒跟,他一個散修,睡哪兒都行。

“仙君……”風卿在宿問清稍遠的地方坐下,語氣猶疑。

“不到時候。”宿問清知道他想說什麼,蘇和很在意禮儀法度,風卿跟他一日不是道侶,很多東西就說不到一起。

“待渡過這次劫難,蘇和放下心了,我幫你說。”宿問清繼續。

風卿覺得此言在理,點點頭:“那就先多謝仙君了。”

深夜,空間內極爲安靜,大家不是打坐就是睡覺,宿問清的靈智隨着河水中的神魂,悠悠飄散出去,外面星月璀璨,時不時有修士乘坐法器路過,對他們的追殺還在繼續。

忽的,宿問清的意識迅速回攏,他倏然睜開眼睛,側目看向忘淵帝。

帝尊一動不動,還是之前的模樣。

錯覺嗎?宿問清忍不住執起帝尊的手,放在脣邊輕輕哈了口氣,嗓音低低的,“別睡了。”

忘淵帝自然沒有回應。

宿問清也沒多想,以爲是自己心思過重所致,他靠在石壁上閉目養神,所以並未看到某人的眼簾掀起一條縫,又快速閉上。

正如宿問清所想,讓他獨自面對這些豺狼虎豹,柳妄淵是一萬個不放心。

但現在不到時候,忘淵帝自封五識神魂,將存在感降至最低,這樣不管是雷音還是上界那些,都以爲他在沉睡。

上界的將他視爲眼中釘,非除不可,那日趁着他跟三金尊被天雷劈,上界之人暫時鎖住了鑰匙,換句話說,通往上界的路還未真正打開,柳妄淵在等一個機會,等雷音跟妖王等人束手無策之際,上界那些按耐不住,親臨此地,屆時上下通道大開,他再扒了雷音的皮也不遲,這老東西雖然招人厭惡,但合道修爲,還有點兒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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