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要喝茶嗎?”小二端着盤子笑嘻嘻湊上前問道。
男人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好嘞!”
顧非瑀靠在了窗側,他還記得這裏,這是他和越熙一起來過喝茶的地方——那時候他還怨懟了一句,這裏的茶是洗茶水。
大概再來一世,也沒什麼變化吧?
他本該瘋狂的,就像他失去意識前的那樣歇斯底裏。
他要質問越熙爲什麼要拋下他,他要不擇手段地把越熙抓回到自己身邊,但在懵懵懂懂再次睜開眼後……顧非瑀看到了一雙稚嫩的手——一雙幼童的手
他回到了在長天荒的時候,但有意思的是他並沒有失去任何記憶,甚至他還多了很多記憶。
707和他融合了,恰巧補上了被他撕碎的神魂,他的確變得更加完整了,擁有了正常人該有的喜怒哀樂。
顧非瑀後來也去見過當時在場的其他人,但很顯然,他們全部都不認識現在還只有兩三歲的顧非瑀。
天一宗的當天的守山弟子見一個小娃娃獨自跑上了天一宗山門,不由分說地將顧非瑀扣留在了天一宗。
顧非瑀早就試過了,他體內的靈氣和魔氣都還存在——靈氣並非玄天珠提供的,而是他體內居然可以同時運作兩種力量。
但現在他的肉體還過於年幼,沒辦法承受這麼大的威力,屬於一個有槍不能開的狀態。
在宗裏混了幾天後,顧非瑀就找了個機會溜出了天一宗——他居然會嫉妒,他嫉妒宋堯光一個局外人居然卻獲得了最好的結局。
不爭不搶,和條狗似的跟在墨璃屁股後面被耍得團團轉。
……
他在塵世間流浪了許久,但這一次全世界的幸運都傾向了他。
七歲的時候,他遇到了一個戴着鬥笠的白衣劍客,他說他想收他做徒弟,顧非瑀認得他,那是“他”的師父。
十六歲的時候,他在論劍會上一舉擊潰天一宗大師兄,登頂劍閣,重新將祁風拿到了手。
他什麼都有了……但他一直都記得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
……
“越熙!你看文學城榜單了嗎?還有那個熱帖?!”陳旺一把將門拍開,興致勃勃問道,“唉,咱倆好兄弟誰跟誰啊,你能不能直接告訴我那結局什麼意思?!”
越熙懶懶地敲了幾個字在文檔上——無可奉告。
陳旺到椅子邊上坐下,夾着嗓子惡心道:“求你了,越熙哥哥,告訴人家嘛~”
越熙一陣頭皮發麻,但更先回想起顧非瑀小小一直跟在他身後叫哥哥的樣子。
回憶真的會美化一切,以至於顧非瑀發瘋恐嚇他時的樣子他都記不清了,只記得那些溫存美好的回憶。
也許他真的是一個抖m也不一定……
越熙笑得自己肚子疼,敲了了幾個字,你這樣有點惡心。
陳旺等了半天,除了被罵了一句啥也沒得到,便切了一聲,聳肩道:“不說就不說嘛。”
“和貼吧上那羣人說的估計一樣咯,你自己也不知道吧~”陳旺賤嗖嗖一笑,然後轉頭把門關上了。
越熙覺得他就是討打,便嗖一下起身,但被陳旺四處亂擺的電競椅絆了一跤,直接往地上栽了下去。
但牛頓的棺材板此刻發力了,越熙沒有摔了個狗喫屎,而是莫名其妙漂了起來,就像浮在了水中。
我去?!
就像科幻片裏被UFO抓走的地球人一樣,越熙感覺自己將要被什麼東西吸走了。
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刻,越熙拼盡全力給稱王稱霸發了一條消息——我先走了!!!沒死,等我回來!ishendm。。。。
……
《至高神》最後的結尾——在新的世界流浪了二十六年的天才少年顧非瑀以一己之力走到了朧月古祕境深處。
在擊潰無數幻象和迷霧後,他再一次觸碰到了世界的終極,他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越熙並沒有離開,或者說,他的肉體還一直在這個世界。
這似乎上天給他的最後一次機會,他可以通過這具身體將越熙強制傳喚回這個世界。
但好不容易才離開的越熙會想回來嗎?
越熙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那個世界一定也很不好受吧,那個世界沒有修士,沒人能察覺到他神魂的存在。
顧非瑀一下子把自己說服了,比起從前任性妄爲的樣子,他現在似乎更擅長於給自己找一個合適的借口,讓自己的行爲變得冠冕堂皇了起來。
夢想成真的心情會是什麼樣的?
激動、喜悅、還是會和瓶子裏的魔鬼一樣憤怒……顧非瑀說不上來,他只覺得心裏一陣楚酸和絞痛。
太好了,他又見到這個人了。
但他都沒辦法確定對方是不是想再次見到他。
顧非瑀緩緩蹲了下來,捂住了自己的臉。
直到一雙手強硬地將他的頭從手心裏刨了出來。
越熙一晃神,入目就是一片昏暗的石窟,他坐在一把冰冷的石椅上,順勢這麼居高臨下低頭一看——誒?一個黑湫湫的腦袋蹲在地上,像個任君採擷的蘑菇。
單憑着這一個後腦勺,越熙就知道,這肯定就是顧非瑀!
——果然是顧非瑀把他搞回來的嘛,雖然不知道爲什麼會突然回去,但顧非瑀既然能一次把他拉到這個世界,那肯定有第二次。
是的,越熙終於想通了這一切。
能有這個通天手段把他從地球扯到小說裏,只有能破開第四道牆顧非瑀2.0,至於707……他就是早就被他忘在記憶角落裏的顧非瑀1.0
只不過現在,越熙還不太能確定他面前的顧非瑀又是什麼樣子的。
但不管是什麼樣子的,越熙將會愛他。
“你在這等我多久了啦?”越熙笑着,語氣溫和問道。
他在修真界兜兜轉轉了半年,現實世界才過去一天,那他的這次離去對於顧非瑀又會是多少年的光景呢?
越熙忍不住揪心起來。
“我全想起來了,我可算是想起來了,你的生日是七月七知道不?”越熙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也就蹲了下來,然後捧着顧非瑀的臉說道,“顧非瑀,阿瑀,七哥……你喜歡我怎麼叫你都可以。”
那雙淺灰色的眸子注視着他——像冬天的海,寂靜又透徹,不一會兒卻真有浪花翻湧而起。
越熙愣住了,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顧非瑀哭,同樣……大概也是顧非瑀第一次哭。
每個孩提出生時便與生俱來的能力,顧非瑀卻走過了整整三世、花了上千百年才學會。
於此時,他終於墜地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