琺羅娜在前往天極宮的路上，向奧默裏克和法贊交代了一切，包括她的出身，她的真正姓氏。

琺羅娜.伊索爾德，正是這個國家有名無實的公主，也是唯一的王位繼承人。

考慮到拉姆他們的立場，三人特意避開了他們，無聲息地退到了隊伍的末尾。

新瓦爾斯德沒有王室，貴族也只是保留着名頭，以至於法贊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尊重。

“公主啊……老實說，完全沒有實感。奧默裏克，你好像一點不奇怪？”

奧默裏克在查閱利弗爾人文圖書的過程中，也見到過這個國家公主的畫像。雖然那時琺羅娜尚且年幼，和如今的樣貌完全不像。

“可能我直覺比較準吧。”

“也就是說，現在的情況是這個國家王室的擁護者想要琺羅娜你立刻即位，爲此不惜與軍隊對立。”奧默裏克整理了得到的信息，反問道：“琺羅娜小姐你似乎並不願意即位，爲什麼？”

琺羅娜沉默一會，決定開口，卻被奧默裏克打斷。

“是因爲立下了誓言咒術嗎？”

琺羅娜臉色一怔，不可思議地抬起頭，“爲什麼你會知道？從沒有人看穿過……”

“和我導師教授的立法儀術的形式很像，不過我恐怕沒有能力解咒。”奧默裏克表情嚴肅地繼續道：“既然如此，那請不要表述任何和誓言有關的內容。”

必須趕緊轉移這個話題，這類立誓咒法一旦誤觸，後果不堪設想。

“我打算結束這一切。”琺羅娜面色陰沉，“在這場混亂中，聽說已經造成了死傷，就是因爲我沒有早做了斷。”

對於這樣的處境，法贊可謂手足無措，他只能在這悽慘的氛圍裏擠出笑容。

不過他不擅長假笑，他生來就不像是幹這個的。

“琺羅娜小姐！”奧默裏克言語中夾雜着他的憤怒，已經不在乎什麼體面了，“以一個非利弗爾人的身份，我有話想要和你說。”

奧默裏克停下了腳步，法贊和琺羅娜也不得不停下。不過似乎並沒有驚動前方的隊伍，他們在聽拉姆講述雷蒙斯法皇的豐功偉績，恐怕有一半以上是拉姆自己臆想的。

“奧默裏克？”法贊疑問道

奧默裏克目視着前方的隊伍，淡淡道：“你以爲你是誰啊……”

“我……”

“所有的人，都是爲了自己所行動的。我和法贊，雖然是半推半就，但歸根結底也都是自己走到這裏的。你口中的那位親衛隊長，也是爲了自己的目的，才發動的這次混亂。就算沒有你，這個突然失去國王的國家，思想不同的兩撥人，同樣會爆發內戰。或者說，正因爲王室的血脈還未斷絕，至今爲止，內戰的程度也不過停留在這個地步。”

奧默裏克指向不遠處的拉姆，“多麼以自我爲中心的混蛋，一路上我和他說什麼他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根本聽不懂人話。如果這個國家爆發了內戰，他肯定還是個衝在最前鋒的混蛋，天知道他會支持哪個陣營，他根本不關心這個國家的國王是誰……我們跟上他。”

說完，奧默裏克正步跑向拉姆的方向，法贊也跟上去。

有一個瞬間，琺羅娜想要證明奧默裏克所說的不過是強詞奪理的歪理，但以現在的她，還沒有能力駁倒。

看着不斷遠去的兩人，琺羅娜也不得不趕上。

奧默裏克搭上拉姆的肩膀，拇指後指琺羅娜道：“拉姆，找到了，那個就是你們利弗爾的公主殿下吧。”

“呀！”法贊被奧默裏克的舉動嚇一跳，連忙上前阻止。

“嗯？”拉姆回頭看一眼琺羅娜，笑道：“奧默裏克兄弟真會開玩笑。”

奧默裏克用勁搖頭，“我怎麼會開玩笑，那位難道不是貨真價實的琺羅娜公主殿下嗎？”

“怎麼會。”拉姆自然而然道：“公主那樣的大人物，當然是會全身閃閃發光，由內而外散發出神氣才對。”

琺羅娜微喘着氣，追上兩人，聽到拉姆和奧默裏克的對話，好勝心讓她挺直了胸膛。

拉姆再對琺羅娜打量一番，道：“真普通啊……啊，我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

琺羅娜平復自己的呼吸節奏，也許是因爲剛才的一段小跑，現在她的臉色變得微微紅潤，陰沉的面孔也重新舒展。

“呼……過分普通還真是對不起啊。”

法贊不合時宜地突然舉起雙手，歡呼道：

“普通萬歲！”

“不對！”拉姆打斷法贊，舉手歡呼道：“雷蒙斯法皇萬歲！”

拉姆還走到琺羅娜的身邊，強行舉起她的手，“小姐，你也一起。雷蒙斯法皇萬歲！”

“……這合乎法理嗎？”奧默裏克問道。

琺羅娜發愣在場，環顧四周，周圍的克萊昂讀書會的成員似乎也都投來靜候的耐心。

她閉上眼睛，隨即扯開嗓子大喊道：“雷蒙斯法皇萬歲！”

“不過說起來，這一路上都沒有看見其他的勤王隊伍。”一位克萊昂讀書會的成員發出疑問。

確實，法皇前往天極宮抓捕埃弗德雷上狼將的情報，連克萊昂讀書會的成員都能得到消息。一路上卻沒有看見其他的隊伍，甚至連上狼將的親衛也沒能見到一個。

“那是什麼？！”法贊敏銳的直覺讓他指向天空。

天空中有着一圈若隱若現的存在，它似乎對自己被發現的事實十分驚詫，但這並不能打斷它的行動。

法贊不做多想，投出了自己唯一一把短刀。爆發的力量帶動驚人的速度，一道銀白閃光劃過了夜空，在那個存在的臉部劃開了一道口子。

天空中模糊的存在逐漸現出實體，一個有着詭異膚色的少女毫無依仗地漂浮在天空中。而即便是未經戰場的法贊，也能夠感受到圍繞着少女周身那滿溢的死者氣息。

少女的左臉被法贊投出的短刀劃傷，從內流出的確是深紫色的血液。

從傷口處流出的一滴詭異血液滴落在地，隨之地面開裂。數十個骷髏破底而出，但它們卻似乎並沒有要襲擊奧默裏克一行人的打算。

這些骷髏揚起顱骨，雙手合攏，做出祈禱狀。

拉姆無法控制自己的曾曾曾祖父。他也被操縱般，跪地祈禱，從他不存在的聲帶裏，隱隱傳來詠唱聲音。

拉姆湊近仔細聽，他無法理解內容的全部，但還是能夠在某些語段中，提取出細小的信息。

讀書會的衆人連忙自省，從他們軀體內催發的精神，意圖對抗即將到來的衝擊。

法贊拔出幽蘭戴爾，猛插入地面，將身邊的法贊和琺羅娜一把拉至自己身邊。

“要來了！”拉姆吶喊，“死靈術八階廣域咒術！施術者七星極南娜！”

各處的骷髏完成自省，紛紛起身，展開雙臂，開閉上下顎，道：

——盛者必衰

巨大的死者氣息席卷了這片平原，骨頭劇烈的摩擦聲在這片平原的上空回蕩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