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枚時常覺得自己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自有記憶開始,他便身在崇武營。他無父無母,師父把他養大,他無以爲報,只好以師父的目的爲目的。
本來倒也沒有什麼,崇武營的風氣就是對妖一向殘暴,雖然他對妖物並沒什麼深仇大恨,但也並無什麼好感,便也從不阻止。
直到那天,他的老師,不知死活地蒙騙了一位大妖。
大妖本體被白澤令鎮壓,只能附身在形形色色的人身上與老師相見,他不知道大妖的真面目,每次見到的,都是那個女妖。
一次他辦事不力,被老師懲罰,帶着滿身鞭傷踉蹌起身,剛離開崇武營便支撐不住地倒在門口,是那路過的女妖,把他送回了家。
久了,他才知道,那女妖跟他一樣,也是命懸一線之時,被她的主人救下,從此以命相報。但他們又不一樣,因爲他活得像個工具,而她是個人。
從此,他的目光就下意識地追尋着她。
他沒想到,他的老師也會有害怕的一天,那位萬年大妖總算發現了被老師蒙騙,竟要和緝妖司結盟。
他從沒見過老師那麼慌亂的樣子,他迫不及待地制造出兇案,又在現場留下木屑,試圖嫁禍給離侖。
本以爲在這個時候雙方就會大打出手,反目成仇,但不知道出了什麼變故,離侖竟然心甘情願束手就擒,乖乖住進了緝妖司的大牢。
師父交給他一截樹枝,讓他折斷了引誘離侖逃跑,再伺機作案,坐實離侖殺人的罪名。
但他想到女妖看着離侖專注的眼神,竟然心軟了。
他告訴女妖,只要離侖在緝妖司的時候,外面的兇手還能繼續犯案,就能證明離侖是無辜的。
果然,女妖自導自演了一出小女孩被兇手襲擊的戲碼。
他帶着樹枝枯坐家中,今夜他不打算執行老師給他的任務,他想,大不了把這條命還給老師吧。
然而,他的老師似乎比他想的知道的還多,他手裏的樹枝是假的,老師另找他人引出了離侖,還以他的名義,引傲因上鉤關了起來。
在這一刻,他知道,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
甄枚被關在地牢裏安靜地坐着閉目養神,細長的藤蔓從欄杆的縫隙穿入,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睜開了眼睛,平靜地看着外面動動手指就能結束自己生命的男人,並未抵抗。
“我早已被師父做成了妖化人,離侖大人的妖力若是不解封,恐怕用這幾根藤蔓,沒法殺死我。”
離侖加大力量,也只見甄枚臉色微微發青。
他呵了一聲收回藤蔓,甄枚撫摸着脖子上的勒痕,輕咳一聲。
“離侖大人若是想殺我,還是叫卓翼宸或者朱厭來吧,不過我猜,跟殺我相比,您應該還有更多事想問我。”
“廢話少說,交出解藥,否則就算我殺不了你,也必定讓你生不如死。”離侖冷聲道。
甄枚苦笑:“看來我注定是要生不如死了,這毒根本沒有解藥,除非…”
“除非什麼”。
兩人相對而視,像是一場無聲的較量。
良久,甄枚總算敗下陣來,他苦笑道:“我不能說。”
“不能說?”離侖質問,“溫宗瑜已死,到底還有什麼能威脅你。”
甄枚抬眼:“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師父可能並沒有死。”
……
衆人再一次聚在議事廳,此時趙遠舟已經清醒,也加入了進來。
甄枚坐在中央,緝妖小隊衆人圍着他坐成一圈形成合圍之勢。
“你說溫宗瑜沒有死?”朱厭率先發問,“可我們都親眼看他化爲了灰燼。”
“那就是老師的目的,他執着於不燼木數年,是因爲不燼木能補足他的功法,讓他變成不死之身。”甄枚淡然道,“等他從不燼木中重塑肉身,他就會像鳳凰一樣,於火中涅槃。”
“想要破解重生之法,只有毀掉不燼木的香灰,但那被重重陣法保護,外人很難接近。”
甄枚注視着在侍女攙扶下,正在蹣跚走來的傲因。
“但我可以幫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