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看着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一個矮小拖着尾巴滑行，一個四肢修長，冷白的脊背在太陽下漫出一片白光。
謝恬回想着獸人剛才的最後一句話，還有那深紫幽深的眼神，“這個獸人怪怪的……”
怪帥的。
“啊不是，怪認真的。”
“是不是啊，小紫。”
謝恬下意識就去看手腕上那條懨懨的小蛇，卻發現手腕上空空如也。
謝恬：“？！”
蛇呢，她那麼大一條蛇呢？！
另一邊，柏瑞遠遠地在後面跟着獅青。
他彎了脊背，就像平日裏膨脹的氣球被猛然戳爆了一樣，失去了往日的精氣神。
但又像是積攢了多年的情緒，一下遇到了出口，決堤似地奔湧了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獅青在前方站定，望着對面山頭的太陽，日頭漸斂餘暉，暖意漸漸沉寂。
“怎麼不過來？”
站在前方的雄性突然開口。
柏瑞也沒打算藏着掖着，幹脆上前去，在獅青旁邊站定。
他平時溫暖燦爛的笑容，伶俐的口舌，在此刻都顯得蒼白。
沒什麼東西的分量，能夠比死亡更重。
獅青用手背擦了下眼睛，不看他，鼻音有些重：“你這小子，這個時候都不知道安慰安慰我，還要我來開啓話題。”
柏瑞金色的發絲被陽光照得格外燦爛，他金色的眸子也注視着與他同樣高大的獸人，那個幾年前將他撿回部落的獸人：
“但是無論您說什麼，我都會聽下去。”
獅青深深看了柏瑞一眼，突然從後狠狠拍了下柏瑞的背，故作大笑：
“嗨！帶你回來的時候，我就跟微雲說，這小子肯定行。”
“一眨眼，你也早就熟悉了碧水原，真正成爲了咱們部落的一員，甚至還要結侶了。”
獅青仰頭，不讓冰涼的液體從眼眶中滑落，來維持他作爲首領在小輩前的最後一點尊嚴。
“原來我失去微雲，已經……這麼久了啊……”
這個名字，在部落之中幾乎成了禁忌——在微雲死後。
但在這樣威嚴的獸人用鼻音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柏瑞也感覺到心底某處湧起一股酸楚。
“那個孩子真像，是吧。”獅青輕笑。
“是啊，那雙眼睛，真是像極了微雲姐。”
柏瑞也看向遠方，羊族雌性溫婉的臉龐和黑亮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
“一看到那雙眼睛，我就想起了微雲。那個家夥真是命好啊，有一個那麼像她的崽子，還有一個因他而死的傻子。”
柏瑞微微斂目，那個家夥指的應該就是思雲的父獸九思了。
他那時住在部落外面，自己也很少見過他，不過那確實是一條實力強勁的蛇獸。
只可惜，是一條流浪獸。
這樣的戰力從流浪獸羣體分離了出去，轉而去保護一個柔弱的羊族雌性，引起了流浪獸們的不滿，最終導致了殺身之禍。
那天，他和獅青都不在部落裏，流浪獸趁着他們外出捕獵，攻擊了部落，殺害了微雲姐。
得到了消息的一瞬間，獅青就像瘋了一樣跑回了部落。
柏瑞在後面拼命追趕，部落裏被損壞得一團糟，獅青的房子裏傳來悲憤至極的獸吼聲，響徹了整個部落。
柏瑞走到房門前，只見血跡蜿蜒到了他腳下，獅青跪在血泊中，抱着懷中冰冷的伴侶失聲痛哭。
雌性的懷中，還抱着一只剛破殼的小蛇崽，蛇崽不通事，正用蛇信子親暱地舔着阿姆早已冰冷的臉頰。
九思跌跌撞撞來到部落裏時，只來得及見到伴侶的最後一面。
獅青早已沒了理智，與他廝打在了一起，招招致命。
但是失去了伴侶的雄性，實力也會大大降低，同時還要忍受着伴侶契約被破壞，帶來的非人的痛苦。
兩個雄性纏鬥不休，血流不止，直到獅青的獠牙壓在蛇獸的脖頸處，眼見就要一擊斃命。
九思流下了眼淚，“對不起，對不起，我恨不得和微雲一起離開，但是我還有和她的孩子……”
“我不能丟下孩子不管……”
柏瑞不知道獅青經過了怎樣的掙扎，但差一點刺破血管的獠牙還是從蛇獸的脖頸上移開。
九思帶着蛇崽離開，發誓永遠不會再踏足部落。
獅青苦笑一聲：
“那家夥還是像那時候一樣命好啊，有一個崽子，那麼像她。”
“好了，”獅青拍了拍柏瑞。
“聽我嘮叨了這麼久，是時候回去陪你喜歡的雌性了，她以後要是還有其他伴侶，一定不能讓她找流浪獸。”
柏瑞正色：“她不會有其他伴侶的。”
“哈哈哈哈哈。”獅青大笑，“有點志氣，保持下去！”
他將柏瑞推走：“去吧！”
“阿嚏。”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上山路上，紫眸獸人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
思雲看他：“九燭哥哥剛才說謊了吧，被獸神發現了哦。九燭哥哥剛才，爲什麼不告訴姐姐你的身份？”
聽着一聲九燭哥哥，一聲姐姐，九燭沒有反駁。
甚至還在心底的陰暗處漫起一股見不得人的愉悅。
九燭低頭看他，“回去以後我不會幫你向你父獸隱瞞的，你會得到私自潛入部落應有的懲罰。”
“不公平！”思雲瞬間叫出聲。
“明明九燭哥哥你也在部落裏！我最後在姐姐身上還聞到了你的味道！你肯定是和姐姐在一起，你想結侶我剛才還在幫你，你居然翻臉就不認人。”
九燭冷笑了下，“你哪裏看出來我要和她結侶了？”
那只老虎無緣無故視他爲眼中釘，成天散發着強烈的信息素，他纏在雌性手上的時候一直忍受着惡心和反胃。
要是說他和他們有關系，那也是敵對關系。
不過那個雌性今天的言行……可以讓他一筆勾銷他們之前的不愉快。
九燭努力從腦海裏驅除“蛇鞭”“切掉”等冰冷的字眼。
“我也沒說九燭哥哥你是想和姐姐結侶啊，明明是哥哥你自己對號入座……啊！”
天旋地轉間，思雲被巨大的蛇尾纏住了一只腿吊在了半空，黑發在重力作用下往下墜。
“九燭哥哥你不能這樣！
“被人說中心思就惱羞成怒，這樣肯定和姐姐結不了侶的！”
思雲話音還沒落，就在空中被蛇尾甩着轉了好幾圈，直轉得他眼冒金星。
“還是省點力氣到你父獸面前認錯吧。”
營地中，九思早已焦急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