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一齊向柏瑞和謝恬的住處走去,遠遠地便能看到一座正在建造的房子的雛形,幾個蜘蛛獸人正化成獸形上下忙碌着。
雖然早就聽說柏瑞正在給謝恬建房子,但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無論是從設計、用材,還是請來幫忙的蜘蛛獸人,都可見用心之處。
茜茜最喜歡當氣氛組,忍不住用肩膀將謝恬往金發獸人那邊撞,揶揄道,“這房子建得可真是用心啊,可惜沒人爲了我這麼做。”
茜茜用勁很巧,謝恬被正好撞過去,又不至於疼痛,胳膊緊緊挨着身側之人的臂膀,源源不斷的熱量從皮膚中傳來。
謝恬現在絲毫不排斥和柏瑞的肢體接觸了,被撞過去也只是耳朵稍微有點紅,隨即若無其事地和柏瑞繼續並肩向前走了。
柏瑞衝茜茜善意地彎了彎眸。
衆人走近了才發現房子前除了蜘蛛獸人並無旁人,柏瑞輕輕皺眉,“池澤這家夥呢?”
他不是這麼不靠譜的獸人,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綠蕊眉眼淡然,出聲提醒,“那邊。”
衆人看去,茂密的樹叢中,幾道人影若隱若現。
“是池澤,還有伊芙和她的小跟班。”謝恬眯眼。
茜茜有點苦惱,“那個貓耳雌性叫什麼來着,什麼可……”
綠蕊:“蘭可。”
“啊對對對,蘭可。”茜茜恍然大悟,“她每次和伊芙走在一塊,實在是太不顯眼了,我到現在還是記不住她的名字。”
謝恬聽說過這個雌性,她若有所思,“部落裏小型獸人應該不多吧。”
“何止是少,”茜茜接話,“貓族獸人整個部落也找不出來第二個。”
樹叢中的人影好像爆發了爭吵,但是離的有些遠,聽不到具體內容。
只看到池澤最後和伊芙不歡而散,伊芙負氣離去,蘭可緊緊跟了上去。
謝恬瞥見兩人離開的身影,好似抱着幾捆柴火。
池澤出來時,神情憤怒,又難掩憂傷。
看到他們,不禁愣了一下,但立馬調整表情,大步走了過來,“你們怎麼來了?”
“來辦慶功宴。”
謝恬晃了晃這會已經沒動靜的魚,率先開口,“你也沒喫晚飯吧,要不要一起?”
“看來今天收獲頗豐啊。”池澤笑容故作爽朗。
畢竟是多年的同伴,柏瑞一眼就看出他神色的僵硬和不自在,於是拍了拍池澤的肩,
“今天多虧有你看着房子的進度,累了的話就回去休息吧,我們下次聚的時候再叫你。”
池澤感激地看了柏瑞一眼,“那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他又看向謝恬,深深垂首,“抱歉。”
說罷轉身離去。
茜茜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等池澤稍微走遠一點就忍不住吐槽:
“好好地道什麼歉啊,不就是不一起喫刺刺獸嗎。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幹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呢。”
昨天伊芙對自己態度可算不上友善。
聯想到近來在部落裏聽到的小道消息,謝恬對二人的關系和吵架的事情有了猜測,“也許,他是在替別人道歉。”
看着幾人一頭霧水的模樣,謝恬也不打算解釋,反正他們明天就會知道了。
“好了,沒什麼,”謝恬笑眯眯,“我們還是回去喫烤刺刺獸吧。”
這點小插曲沒有打亂接下來喫烤魚的計劃。
幾人忙活了兩天,早就對火種和燒烤熟得不能再熟。謝恬提供了刺刺獸和調味料,他們就能自己架柴生火,造出一頓烤魚宴。
旺火高燃,不一會兒,房子前的空地上就飄起了陣陣烤魚的香味。
謝恬從屋裏出來,給每人拿了一個石杯,倒滿椰子的果汁。
剛坐下,柏瑞就遞來了辣味烤魚。謝恬從善如流接過,大口咬上魚肉,又就了一口椰汁,忍不住閉眼發出喟嘆:
“好喫—!”
千雅等人覺得謝恬的滿足的表情有意思極了,紛紛學她的樣子發出長嘆,幾人笑鬧作一團。
一旁的雄性看着自家伴侶的歡笑,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暮色日漸黑沉,一場烤魚宴也逐漸到了尾聲。
衆人喫飽喝足,都準備離開各自回家。
謝恬最後提醒衆人,“明天大家中午去幫忙就行,不用帶獸肉,不用捕刺刺獸,也不用帶木柴。”
千雅擺擺手,茜茜綠蕊等人也應了聲表示回應。
雖然不知道謝恬是要做什麼,不過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已經幾乎讓她們對謝恬信任非常。
明天的集市,一定會給她們帶來更多的驚喜。
*
流浪獸營地。
樹影森森,慘白的月光在洞口投下可怖的陰影。
不遠處,一顆石子濺落,發出不小的聲響。
洞口的守衛被吸引過去,一抹黑色蛇尾趁機悄無聲息卷了進去。
山洞深處,是一座座森嚴的牢房,彌漫着血氣和土腥氣。
最深處的牢房,只有一顆照明石鑲嵌在牆壁上,發出微弱的光芒。
黑暗處,蛇尾一圈圈盤起,紫色的蛇瞳散發幽幽紫光,寒意滲人。
正在養神的九燭聽到牢房外細碎的聲響,立馬清醒過來,薄膜迅速從蛇瞳上褪去。
“九燭哥哥!”
待看清來人,九燭一驚,眉頭轉而沉沉壓下來,“思雲。你怎麼在這兒。”
確認裏面的獸人真的是九燭後,思雲神情激動,“九燭哥哥,我終於找到你了!”
“阿父還騙我說你又去狩獵異魂獸了,明明才剛回來,你怎麼可能又招呼不打就又偷偷跑走!”
思雲使勁晃了下門鎖,用上了蠻力,“這門怎麼打不開。”
“不用白費力氣了。”九燭又退回陰影中,閉上雙眼,聲音在地牢中顯得尤爲陰寒。
“他怕我觸怒狼昊,不惜把我關進來,又怎麼會輕易放我出去。”
任何想要脫離流浪獸身份的獸人,在狼昊看來都是背叛,他怕是早就視自己爲眼中釘了。
不過這樣也好。他出不去,也就不會給別人帶來危險。
他要是出現在那個雌性身邊,會讓她也成爲狼昊的目標。
“那你呢?”
“什麼?”
九燭一愣。
年紀尚小的獸人終於忍不住發怒了,“你只是被我阿父撿來才成爲了流浪獸,難道你也覺得所有的流浪獸都是天生壞種嗎?”
所有的流浪獸都是天生壞種嗎……
思雲的聲音在九燭耳中漸漸和謝恬的聲音重合,讓他忍不住想起雌性擋在思雲面前的畫面。
橫眉豎目,黑眸堅定,身披漫天陽光。
光是想象那個畫面,在陰冷地牢中的身軀都仿佛在一點點回溫。
思雲的聲音又重重響徹耳邊,“因爲不被允許,九燭哥哥就要放棄嗎?”
“九燭哥哥,我不相信你會甘心一輩子只是流浪獸,甘心一輩子躲在人羣後面,看着喜歡的雌性卻不敢上前。”
“姐姐身邊圍着那麼多優秀的雄性,等姐姐結侶之後,讓她接納你就更難上加難了!”
九燭不知何時又睜開了眼,直直地盯着思雲。
思雲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語氣軟了下來,“後天獸神祭就要開始了,在那之前,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九燭哥哥你出去的。”
“要打動雌性,沒有比獸神祭更好的機會了。”思雲注意着外面的情況,不斷後退。
“我現在必須得走了,九燭哥哥,你一定要和姐姐結侶啊!”
等思雲離開後,想着他的話,九燭的蛇尾將自己一層一層纏得更緊。
自己想和那個雌性結侶嗎……?
冰冷的紫瞳中少有地顯出一絲茫然,像是觸及到了認知的盲區。
流浪獸不能結侶,只會給其他人帶來災難,這是他自始至終被灌輸的思想。
所以他從見到她的第一面起,就豎起了尖牙和冷刺,將自己包裹起來,和她隔絕。
是那個雌性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迫他盤在她的身上,強迫他去那些熱鬧得甚至有些令人作嘔的地方。
可笑的是,作爲一只流浪獸,自己居然漸漸迷戀上了那種日子。
在她爲自己清理蛇鱗上的污漬時,她喂給自己各種奇形怪狀的果子時,她帶着自己在部落裏和獸人閒逛聊天時,盤在她的手腕上,呼吸間都是她的氣味。
想要那樣的時光再長一點。
長到等他回到流浪獸中去,依靠着氣味和記憶,還能夠繼續生存下去。
但現在看來,他好像做不到了。
做不到在光明下生活過後,再次回到黑暗中忍受着寂寞孤獨的痛苦。
九燭的蛇瞳中閃爍着偏執。
流浪獸又如何。
……既然拉他出過深淵,他就決不允許她就這樣離開。
深紫色的巨大蛇尾緩緩纏上牢門的鐵柱,發出黏膩的摩擦聲。
他要用蛇尾將她緊緊纏起,用每一寸鱗片撫摸過她的肌膚,用毛孔感受她的每一次呼吸,像兩條藤蔓一樣緊緊纏繞在一起,任何東西都不能將他們分開。
兩點蛇瞳隱在黑暗處,幽光懾人,神情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