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
易衡怔怔的看着易行舟，伸出的手緩緩垂落。
奪嫡之爭，這個他最不願意提及的話題，此刻卻被易行舟擺到了臺面上。
不得不談。
良久。
他的神色漸漸變得落寞，無奈嘆息道：“他們，也是孤的弟弟。”
“可他們，更是大哥的敵人。”
易行舟眯了眯眼，輕聲說道：“大哥，離開京城的這兩個月，我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退讓沒有用，你退一步，敵人就會進一步。哪怕退到無路可退，他們也不會放過你。”
“他們會追上來，撕咬你的血肉，嚼碎你的骨頭！”
易衡眼神掙扎，聽到最後，他慢慢閉上了眼。
易行舟輕聲低語：“大哥你身爲儲君，顧念兄弟親情，顧念朝中穩固，不方便出手。”
“那就讓我來。”
......
許久，易行舟默默離開。
書房漸漸重歸安靜。
易衡坐在桌邊，看着被侍從端上來卻一口未動的佛手羹，怔怔出神。
“嘎吱。”
房門被輕輕推開，太子妃虞音遣退下人後默默走了進來。
“殿下這是在爲何事傷神？”她柔聲問。
易衡沒有回答。
她看了看桌上的佛手羹，又問：“行舟弟弟怎麼這麼快就走了？還有王虎，他怎麼不在房外候着？”
易衡依舊沒有回答。
他看着那碗佛手羹，忽然輕聲問了一句：“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虞音愣了愣，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什麼，眸光微微閃爍。
她慢慢走到易衡身邊蹲下身子，將腦袋靠在他的腿上，柔聲開口：
“不管殿下做出什麼選擇，妾身都會陪着殿下。”
易衡輕輕撫着她的頭發，語氣低落。
“我沒有當好這個太子，也沒能當好幾位弟弟的兄長。”
“我鎮不住二弟他們，所以局勢才會發展到這一步。”
“我也沒能保護好舟弟，才會讓他變成如今這般性子。”
“我什麼都沒能做好......”
虞音安靜的聽着，眼淚不知不覺得就打溼了易衡的衣擺。
“殿下，別這樣說。在音兒眼中，你就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太子，最好的兄長，也是最好的夫君......”
易衡沉默嘆息。
許久。
虞音漸漸平復了心緒，輕聲開口道：“事已至此，殿下選擇行動也無可厚非。只是......”
她頓了頓，猶豫着說出了她的顧慮：“只是殿下對易行舟是不是太信任了些？”
“他雖然不是皇子，可他畢竟也姓易。更何況，雲王手裏還握着二十萬大軍。”
“殿下，若是......”
易衡輕撫頭發的動作忽然一頓。
他看着虞音的側臉，緩緩說道：“舟弟不會背叛我。我相信他，你也要對他多些信任才是。”
虞音靠在他的腿上，看不出神情。
好一會兒，她才出聲回應。
“妾身聽殿下的。”
......
易行舟走出東宮大門時，身旁跟着一位冷峻男子。
冷峻男子緊緊跟着他，寸步不離。他走一步，冷峻男子便跟着走一步。
這讓等候在門外的夏姝二女有些疑惑。
“公子，這位是？”夏姝溫聲問道。
易行舟無奈道：“他叫王虎，太子大哥讓他跟着我，監督我的。”
說完這話，他轉身看向王虎，皺眉問道：“你能不能稍微離我遠點？我不習慣有人跟我這麼近。”
“是。”
王虎應了一聲，默默後退了一點點。
真的就只退了一點點。
易行舟依舊皺眉：“再遠一點。”
這次，王虎卻神色堅定的搖了搖頭：“殿下吩咐過，寸步不離。這般距離，已是極限了。”
好軸的一個人。
看着一動不動的王虎，易行舟咬了咬後槽牙，無奈地轉回身子。
“算了，隨你吧。”
隨後，他看向冬影問道：“那人的情況如何？”
冬影向前走出一步，答道：“情況跟公子預料的一樣，他們一家如今住在城郊。”
“這樣啊。”
易行舟挑了挑眉，吩咐道：“夏姝，我們去紅袖坊。冬影，你去把他帶過來。”
“是，公子。”二女當即應是。
夏姝一臉笑意，冬影悄然消失。
最後方的王虎卻在聽到“紅袖坊”三個字時，身子猛地一僵。
易行舟回頭看了他一眼：“你不想去？”
王虎冷峻的臉上猛然浮現出一絲尷尬，聲音也有了些不自然：
“大公子有所不知，家中夫人比較兇悍，若是知道屬下去了那種地方......”
他咬了咬牙，抱拳道：“若是屬下被家中夫人發現，還請大公子幫忙解釋一二。”
“沒想到你還挺懼內。”
易行舟笑着挑眉道：“讓我幫你解釋也不是不行，只是你這距離......”
他一邊說着，一邊看向二人間的距離。
王虎苦着臉默默後退了一步，再次抱拳道：“到時還請大公子幫忙解釋。”
易行舟看着他的模樣，不禁笑出了聲：“走吧，我答應你。”
王虎這才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
“多謝大公子。”
紅袖坊距離東宮並不是很遠，三人乘着馬車，很快便抵達了門口。
易行舟走下馬車，看着這座人聲鼎沸的奢華建築，輕輕眯了眯眼。
兩月前，他就是在這裏被莫名其妙的劫走。
如今既然已決定了要對幕後之人動手，便再來此地找找線索。
他慢慢斂去神情，邁動了腳步：“進去吧。”
夏姝和王虎默默跟上。
剛踏進紅袖坊，易行舟卻猛地皺起了眉頭。
太陌生了。
他向來記性不錯。
如今紅袖坊內的人，完全不是兩月前的人。
若這是幕後之人的手筆，那怕是也沒有什麼線索能讓他挖掘了。
就在他思索之時。
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大公子，好久不見。可還記得奴家？”
一位身穿粉裙的嬌媚女子正站在不遠處朝他揮手。
見他看向自己，女子扭着腰肢朝他走了過來，滿臉笑意。
“玉蝶？”易行舟目光微動。
眼前女子正是在平陽城和他打過數次交道的圓月樓使者。
“大公子還記得奴家，奴家好高興。”
玉蝶嬌聲輕笑，同時伸手指向頂樓：“大公子，可願隨奴家上樓？”
“有意思。”易行舟看着眼前的玉蝶，緩緩點了點頭。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