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說的啊。”賀秋聳聳肩，像只得意的狐狸，身後的尾巴都要搖上天了。

喫完飯以後賀秋準備走了，蘇哲宇拉住他，賀秋不明所以地順勢坐回原位。

蘇哲宇喊來服務員，“幫我把這些剩餘的菜打包。”

“可以的，不過需要支付打包盒的費用哦。”

聞言他眉心蹙起，這家店是不是掉錢眼裏了？菜貴就算了，竟然還要打包費，在他過去的二十年生涯裏聞所未聞。

雖然在大學食堂裏的飯需要打包費，但勉勉強強也能理解，一份飯頂多十三塊錢，還要白送一個打包盒，這樣想賣家也不顯得多可惡了。

他們的這頓消費怎麼說也上三百了，還要支付打包盒的費用，簡直是摳門他媽給摳門開門，摳門到家了。

“不用了，謝謝。”

蘇哲宇還陷入糾結之中，賀秋已經幹脆地幫他做了決定。

並爲自己的行爲做出解釋：“賓館可沒有冰箱，你想讓菜發臭發爛然後污染我們的生活環境嗎？”

說完賀秋屈起指節敲了敲蘇哲宇這不太靈光的腦瓜。

賀秋邁出長腿走出餐館，蘇哲宇後知後覺地快步跟上，嘴中還喊着：“你等等我啊！”

———

最開始蘇哲宇還會給自己僞裝成一副人樣，和賀秋生活了一陣以後他就開始放飛自我了。

不再掩飾自己的腳是懸空的，總是在小小的房間裏像個氣球似的飄來飄去，賀秋不理解也不尊重，每次都會上牀把他從天花板上拉下來。

因爲蘇哲宇總會在他看招聘信息的時候膽大包天地飄到他頭上來，然後在神不知鬼不覺頭上就出現一雙蒼白赤足，蘇哲宇第一次這樣做的時候，他真的被嚇了一跳。

但第二次第三次就沒感覺了，他總是這樣，捉弄人也沒有新意。

被賀秋抓包後他就會用自己全黑的眸子委屈地看着賀秋，手不停地扒拉賀秋的袖子以求原諒。

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眸子是在季寒嶼身上。

那幅畫面在他的腦海中依然清晰，仿佛是昨天發生的事情，烏黑如墨的長發披散，全黑的眼睛，懸空的腳，給他嚇得當場暈倒。

但同樣的東西放在蘇哲宇身上就不顯得可怕，只讓他覺得蘇哲宇呆呆的，他的眼睛黑黑的沒有高光點，仿佛時時刻刻都在恍神。

有時候賀秋也會想，他當時跟蘇哲宇說完成任務後可以來和他一起住的這個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蘇哲宇這個調皮鬼住在他身邊確實捉弄不了別人了，因爲他變成了他的捉弄對象。

真是犧牲自己，成全他人了。

工作不好找，很多都是工資低然後工作時間巨長無比，把人當牛馬。賀秋這天仍舊坐在小桌子面前捧着平板查看招聘信息。

眼珠聚精會神地緩慢劃過，不錯過任何一條信息。

身後有一股幽涼且熟悉的氣息襲來，賀秋眼睛都沒眨，悄無聲息地把手伸到背後去抓人，抓中率百分百，他握到一只纖細的手腕。

“每天都這樣，蘇哲宇，我看你太無聊了是不是？”賀秋掀起眼皮，有氣無力地說出這句話。

生活在這裏的每一天都有一種帶孩子的既視感，讓他身心俱疲。

蘇哲宇可能是成鬼還不太久，身上沒有一點鬼該有的沉穩感，老是喜歡跟賀秋展現他的一些特異技能。

並且樂此不疲。

但鬼的一些技能他在季寒嶼身上見識過了，不太有新鮮感，所以總是提不起興趣去認真觀看他的表演。

見賀秋這樣，蘇哲宇反而還越挫越勇，硬纏着賀秋當他的唯一觀衆。

“我不想再看你表演穿牆和變臉了，你找別人吧。”賀秋回頭直直盯着蘇哲宇，訴說他的真實想法。

他松開了蘇哲宇的手腕，目光回到平板上。

賀秋現在很焦灼，再找不到工作兩人睡大街是必然的結果了，實在是沒有心情陪蘇哲宇玩。

“可是我找不了別人啊。”

蘇哲宇低低出聲，整張臉皺巴在一起，黑黑的看不透的眼眸裏面盛滿了傷懷，看着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他不喜歡和其他鬼打交道，只想和人。

但人人又都怕鬼，好不容易遇上賀秋這樣一個比較特別的不怕鬼的人，他心裏別提多激動了，所以就想把自己的特異技能全展現給賀秋看。

沒想到兩人沒相處多久呢，賀秋就開始厭煩他了。

蘇哲宇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無比惆悵，“我是別人懼怕的存在…”

想到蘇哲宇之前提到的爸媽，賀秋條件反射地說：“你爸你媽總不會怕你的。”

“但是我不能去找他們啊。”說到這蘇哲宇神情驀然一變，眼眶中都蒙起一層霧。

“鬼不能和有親緣關系的人見面的，這樣做只會害了他們。”

蘇哲宇在猝死前想的最後一個念頭就是他死了，他爸媽怎麼辦。

他爸媽是老來得子，所以對他特別寵溺，屬於是要什麼給什麼，含在嘴裏怕化了，放在手裏怕掉了，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也得給他摘一顆下來。

在蘇哲宇死掉以後他發現自己好像死了但好像也沒死，眼珠珠黑黑的，臉是和死人一樣白的，腳是懸空的。

外加一些特殊的能力，除了這些以外，好像和做人的時候沒什麼太大差別。

他知道爸媽知道他死了肯定會特別傷心，以淚洗面，於是他迫不及待地回到家中想告訴他們，他們的兒子還在！

結果不管他怎麼在兩人面前晃，他們好像都看不到他似的，視他如空氣。

蘇哲宇試了很多次，結果都不言而喻，無奈之下他只得放棄了讓兩人看見他的想法，只想默默地守着他們。

事與願違，發生了一些事情讓他無法再繼續待在他們身邊。

自蘇哲宇跑回家以後，家裏的人就開始生病，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實在是怪異至極。

一般這種科學解釋不了的現象，人們總會聯想到靈異。

是不是中邪了，是不是有不幹淨的東西纏上他們家了。

蘇哲宇曾經也是人，正好自己死後的轉變科學確實也無法解釋，他也往這個方面想，試圖找出解決辦法。

可想着想着…就發現了不對勁兒。

他現在是鬼啊，貌似就是那個不幹淨的東西。

爲了證實，他立刻遠離了家裏，躲在暗處，結果還真就如他所想。

雖然當了鬼看似是老天在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但也讓他失去了和親人在一起的機會，變得孤獨，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