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嶼面無表情地高高舉起一只手,手裏握着一把刀,毫不猶豫地往自己脖子上劃。
賀秋還記得那晚那只鬼所說的話,鬼的脖子斷了是會死的!
季寒嶼這樣…是想自殺!
“別!”賀秋急忙跑過去,奪走季寒嶼手上的刀,看到手上這個差點要了季寒嶼明的東西,急不可耐地把刀踢去一邊。
他驚恐地看向季寒嶼的脖頸,額頭沁出豆大的汗珠,心跳如鼓,砰砰砰地撞擊着胸膛。
還好他趕上了,他不敢想象再晚一步會發生什麼。
他也說不清楚此刻的情緒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本能反應就是奪走季寒嶼手上的刀,不想他受到傷害。
可…是爲什麼呢?
殺掉季寒嶼不是他以前一直想要的嗎?爲什麼現在卻會萌生出其他的念頭。
腦中思緒萬千,跟以前的想法所悖論,賀秋頭痛欲裂,不堪其擾。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賀秋只知道他不想讓季寒嶼死。
刀刃薄且鋒利,季寒嶼脖子上的那條傷疤已經覆上了一條細細的新傷,在不停地往外冒血珠。
這一看也讓賀秋注意到了季寒嶼脖子上那條顯目的疤痕。
他記得以前季寒嶼脖子上是沒有疤痕的,那這道傷疤該是他假死之後才有的。
倏然他心裏湧現出了一個猜測。
他繃直下頜,顫抖着手撫上疤痕,季寒嶼不禁一抖。
“這個疤痕怎麼來的?”賀秋極力遏制住情緒,紅着眼問。
季寒嶼不說話,倔強地扭過頭,不想告訴賀秋疤痕的來歷。
“說話。”
季寒嶼仍沉默着,閉口不言。
“你說話啊!”賀秋眼淚奪眶而出,啪的掉落出來,牙關不停地顫,大聲質問。
季寒嶼慌了,他忙不迭攥起衣袖去給賀秋擦眼淚,聲音都帶上了顫意:“寶寶別哭。”
想要殺死自己的時候季寒嶼面上神色如常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見賀秋哭了卻慌了神,維持不住冰冷的外殼了。
賀秋眼眶微微泛紅,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着季寒嶼,渴望他口中的答案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
在他眸光的施壓下,季寒嶼說:“我自己割的。”
“爲什麼?”
“我以爲你死了,我想陪你一起去死。”
季寒嶼淡然地說出這句話,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什麼問題,還攥着衣袖要去擦賀秋眼眶中滾落的淚珠。
賀秋卻覺得這字字句句都是對他心髒的抨擊。
他驟然瞪大雙眼,胸腔劇烈起伏着,不可置信地看着季寒嶼,不敢想象眼前的人竟然會極端至此,心中湧起一陣濃濃的酸澀感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疤痕霸道地佔滿季寒嶼大部分的脖頸,白皙的皮肉都被覆蓋,變得醜陋猙獰,手下的皮膚並不平滑,可見傷口之深。
見賀秋久久地看着他的疤痕不說話,季寒嶼以爲賀秋是嫌棄他這疤痕醜陋。
“很醜嗎?”季寒嶼緩緩眨了眨眼睛,想出一個對策:“那我把這塊肉給挖掉,長出來的新肉應該會好看些。”
季寒嶼說到做到,要起身去撿回遠處的刀。
賀秋發散的思緒回歸本體,忙一把拉住季寒嶼的手臂,抬起瑩潤的雙眼,認真又誠懇地說:“不醜,很漂亮的。”
季寒嶼人生得好看,疤痕在身上也不顯得是一個敗筆,只給他多添了一份野性,顯得氣質別樣。
聞言他臉上綻放出笑意,這是賀秋第一次誇他。
拉着季寒嶼坐回原位,賀秋想就這跟他談一談他們的事情。
結果…他手中的觸感總覺得不對,賀秋心中暗道不妙,忙拉開季寒嶼的衣袖。
白皙的手臂上也布滿了傷痕。
沒人能傷季寒嶼,很顯然這傷疤應該也是爲了他才弄出來的,另一只手臂怕是情況也不樂觀,賀秋湊近幾分要去拉他的另一只手。
季寒嶼像有所預判似的提前把另一只手臂藏在了背後。
“伸出來。”賀秋冷冷地看着他,語氣凌厲,帶着一絲不容拒絕的意味。
季寒嶼把兩只手都背過身去了,頑拗地搖搖頭。他開始後悔今天沒穿高領毛衣了,身上的疤痕都暴露無遺了。
當時用石頭劃手臂的時候情緒激動劃得雜亂無章,是真的很醜,他不想污了賀秋的眼睛。
他怕給賀秋看了以後,賀秋給他的第一個誇獎會被他收回去。
季寒嶼不想,賀秋說的那句話對他很珍貴的,是不能反悔的。
從來沒人說他漂亮,只會說他身上很臭,有一股濃鬱的難以揮散的魚腥味。
賀秋沉着氣看了季寒嶼很久,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氣氛變得沉默且嚇人,兩個人都不肯妥協。
他按壓住跳動不停的太陽穴,緩緩吐出一口氣,溫聲說:“聽話。”
季寒嶼偷偷抬眼去看賀秋的臉色,看着有點黑,他怯怯地伸出藏在背後的手,緩慢地伸向賀秋。
手臂一縮一縮的,像是要和他玩遊戲似的,賀秋的耐心都被耗盡了,他眼疾手快地抓住那只時刻準備逃跑的手臂,幹脆地摟起衣袖。
手臂上疤痕遍布,四處交叉,略微凸起。
如果說脖頸上的那道疤有臉的襯託下還顯得獨特,那麼手臂上的這些疤單看真的無法違心地說好看。
醜陋的疤痕也代表着季寒嶼曾經所受的痛苦。
在賀秋拉住季寒嶼手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提前閉上了眼睛,他很害怕在賀秋的眼中看到厭惡的情緒。
就像高中的時候一樣,那個眼神讓他久久難以忘懷,至今還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腦海中,形成一個揮之不去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