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池晏之剛轉身準備走，卻被裴承渢一把抓住了手腕。

許是在外面站得久了，他掌心的溫度很低，冰涼的觸感貼在自己腕間的那一瞬，池晏之微微一滯。

此時的裴承渢尚且有些瘦削，但他手上的力道卻大的驚人，透着不容分說的堅決意味。

“別去。”池晏之聽到他壓低了聲音在自己耳邊說，溫熱的呼吸掃過耳畔，有些許癢。

裴承渢繼續道：“距離他失蹤已經過去了好幾天時間，如果真是聖林醫院蓄意爲之的話，曈曈肯定早就已經被轉移走了，從病房裏刻意有所隱瞞的換藥記彔、還有在他入院的節骨眼上失靈的監控上，就能看得出聖林醫院早有防備。我們現在去，不僅找不到人，還會打草驚蛇。”

池晏之方才一時心急，此刻也已經徹底醒過了神來。

【警告！檢測到玩家剛剛嘗試進行危險行爲，系統提醒您，失蹤人員已經在您接到案件的當天，因爲實驗失敗而不幸喪命。請勿嘗試徒勞的無用功，只會給自己徒惹禍端。】

隨着一聲毫無徵兆的嗡鳴聲，久違的機械音在他腦海中炸響。

不同於平時慣用的語調，這次系統的語氣裏竟帶着濃濃的警告之意，讓人莫名有一種危機感。

池晏之大腦宕機了一瞬，胸口仿佛有什麼東西堵着，令他透不過氣來——

這才過去了幾天，沒想到諾森德集團動手的速度這麼快！

果然如裴承渢猜想的一樣。

事已至此，逝者已逝，他能做的也就只有盡可能多的搜集證據，爭取早日讓真相浮出水面，避免更多無辜之人受到牽連了。

裴承渢不知道此刻池晏之心裏在想些什麼，只是見他有短暫的恍神，似是心情沉重，於是便扳過他的肩膀，安慰般的在他肩上拍了拍，正色道：

“我知道你心裏着急，但諾森德集團能明目張膽地策劃病人的失蹤，恐怕已經將收尾工作都掃清幹淨了。這其中水深，不是我們一天兩天的時間裏就能輕易撼動的，你不是還有一名被告人麼？不如先想辦法證明她的清白，至於其他的，我們之後再想別的辦法。”

池晏之抬起頭，對上了裴承渢的視線。

從那雙琉璃色的瞳孔裏，他看到了其中隱含的擔憂。

“你說的有道理，我現在回聖林醫院一趟，告訴當值的醫護人員，例行檢查已經完成了，她們如果有意打探，我就說並沒有在病房發現什麼異樣。”池晏之輕聲說。

“嗯。”裴承渢自己都沒有注意，他直到這時才松開了搭在池晏之肩上的手，甚至指節因爲用力而已經隱隱泛白。

池晏之來到第三層，本想去找一早上給他們帶路的那名護士，結果碰到了一對中年夫婦，嘴裏正不知道絮絮叨叨些什麼，從310號病房往外走。

他對這兩個人有印象，之前在江律師給他的那摞資料裏，見過他們二人的照片，正是曈曈的叔叔嬸嬸。

池晏之對他們的爲人做派沒什麼好感，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只是在過道微微側身，等着他們趕緊先過去。

或許是他和裴承渢的外形實在出衆，又或許是在這個時間出現在310號病房附近，讓這夫婦二人覺得趕巧，他們從池晏之身邊路過時，着意地扭頭打量了他一眼。

毫不掩飾眼底探究的目光。

池晏之連一個眼神都懶得分給他們。

他公事公辦的告知了護士，自己作爲辯護律師已經例行查驗過了310病房，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現在準備離開了，感謝醫院和工作人員的配合。

“原來你就是那個老太婆請的律師？呵，看着挺年輕嘛，不會還沒畢業吧？”

走到拐角處時，池晏之意外的發現，曈曈的叔叔嬸嬸還沒走，此刻那名婦人毫不避諱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不善。

池晏之不欲跟她廢話，只是抬了抬下巴，語氣淡淡：“借過。”

說罷就拉着裴承渢的胳膊要走。

他這樣略顯傲慢的態度，激得那對夫婦一下子惱羞成怒起來。

“喂，我老婆問你話呢，裝什麼！看你的樣子，也就是個被臨時搬過來湊數的實習生吧？你能懂什麼啊？那個老太婆病急亂投醫，也就苟延殘喘這兩天了，開庭時間一到，等着賠我錢吧她！敢弄丟我的侄子，有她好受的。”

腆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中氣十足的搶先一步開口，語氣輕蔑。

話裏話外都是對這位年輕實習律師的不屑。

“你怎麼知道，就是她弄丟的你侄子呢？”池晏之眯了眯眼睛，臉色已經冷了下來。

“廢話，不是她還能有誰？不會真有傻子天真的以爲，一個陌生人會出於好心救人吧？”

中年男人不願在外人面前落了面子，於是他擺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架勢，因爲情緒激動，一張油膩的扁臉漲成了豬肝色。

然而，他原本充滿了挑釁的目光，在觸及到裴承渢看死人一般的眼神時，霎時間畏縮了下來。

猶如被一盆冰水澆滅的小火苗，“哧”地一聲便熄滅了。

裴承渢剛要開口，池晏之卻拍了拍他的胳膊，率先出聲道：“記住你今天的話，判決結果出來後，如果事實證明周佩華並非兇手，那麼按照東洲帝國的律法，我可以當場以誹謗誣陷、嚴重損壞他人名譽的罪名，送你們兩個去監獄蹲着。”

他好整以暇的拿出了隨身攜帶的彔音筆，輕飄飄地在他們二人面前晃來晃。

然後滿意的看到這對夫婦臉上露出目瞪口呆、驚慌失措的表情。

“你們不是最惜財如命了嗎？我一會就回律所查查，除了被監禁以外，你們到時候還要被罰多少。”

池晏之玩味地衝他們笑笑，盡管那笑意並未達眼底，而是帶着一股說不出的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