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燈光慘白,趙倩躺在病牀上,渾身纏滿繃帶,活像個被捆緊的糉子。程琳推門進來,一看到她這副模樣,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我的天!你怎麼搞成這樣?”程琳撲到牀邊,聲音發顫,“你知不知道我看到西郊化工廠爆炸的新聞,差點嚇死!誰想到,你竟然就在現場!”
趙倩咧嘴一笑,結果牽動臉上的傷口,疼得“嘶”了一聲:“沒事兒,小傷,死不了。”
正說着,病房門被推開,兩名警察架着手銬加身的劉建洲走了進來。趙倩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劉建洲“撲通”一聲,他的膝蓋重重砸在地上,仿佛要把所有的悔恨都砸進這堅硬的地板裏。。
“趙倩!我對不起你!”他哭嚎着,額頭抵在牀沿,“我真是個畜生!我該死!”
他的眼淚砸在病牀邊緣,一滴、兩滴,暈開成深色的水痕。
“我這些年……到底在幹什麼?”他抬起頭,眼睛紅腫,臉上的淤青和血跡還沒擦幹淨,“我騙你、利用你、害你……可最後,你竟然還救我?”
趙倩皺眉,只覺得聒噪。她瞥了眼警察:“能帶他走嗎?我累了。”
警察正要拽他起來,劉建洲卻猛地抓住牀沿,指節泛白:“不,你讓我說完!”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顫抖:“在化工廠爆炸的時候……我以爲我死定了。火從四面八方燒過來,濃煙嗆得我睜不開眼……那時候,我腦子裏閃過的,全是我們在一起時的樣子。”
他的眼神恍惚,像是真的回到了過去:“你第一次給我做飯,把糖當鹽放,鹹得要命,可我還是全喫光了……你那時候笑得特別好看。”
趙倩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被單。
“其實,我一直內心是不安的。我知道你對我好,對我媽也是當成一家人看待的。可是,我不知道,我怎麼就會放着和你這麼好的日子不過,非得要去走歪路?”劉建洲突然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爲了名,爲了利,我出賣良心,連自己的老婆都能算計……我他媽還是人嗎?!”
這一巴掌打得極重,連警察都愣了一下。
“金豐毅說得對,我就是條狗。”他苦笑,“可你知道嗎?最可笑的是……我以爲我這條狗很聰明,可以憑借小聰明與他的犯罪事實隔離開。到頭來,是我害了自己……”
他抬起頭,淚水混着血水流下:“可你……你明明恨我入骨,卻在逃命的時候回頭拉了我一把。”
病房裏安靜得可怕。
程琳翻了個白眼,嘴脣蠕動,內心狂輸出:“現在知道後悔了?早幹嘛去了?”
劉建洲又從內衣的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這是……金豐毅海外賬戶的線索。我偷看到的。”
他把紙放在牀頭,聲音輕得像嘆息:“我知道這彌補不了什麼……但至少,讓我做件對的事。”
警察拽起他往外走時,他突然回頭:“趙倩……對不起。還有……謝謝。”
門關上後,程琳翻了個白眼:“你救他幹嘛?這種渣男,死了都算便宜他!”
趙倩嘆了口氣:“當時哪有時間想那麼多?就是覺得……那好歹是條命。”
“你該不會心軟了吧?”程琳瞪大眼睛,“想想他這些年怎麼對你的!”
趙倩搖搖頭:“我不是原諒他,只是……突然覺得可悲。”
她拿起那張紙,上面密密麻麻記着一串數字和代號。
“你知道嗎?”她輕聲說,“在火場裏,他除了喊救命,就是說:‘金總,你不能扔下我,我有你的把柄。’”
程琳用手指了指這個紙條,愣住了,說:“就是這個?!”
“所以你說……”趙倩苦笑,“人到底有多復雜?”
趙倩說罷,習慣性地挑眉,結果又扯到傷口,疼得“哎呦”一聲。
程琳趕緊湊過來:“你臉上也有傷?不會留疤吧?”
趙倩突然瞪大眼睛:“我靠!我都忘了問了!”她一把抓過程琳遞來的化妝鏡,左看右看,“該死的林大偉!要不是他帶我去化工廠,我能毀容?我這張臉要是真毀了,非得賴上他不可!”
程琳瞄了眼牀尾的病歷卡,看到面部沒有受傷,放下心來,憋着笑,故意附和:“對,就賴上他!讓他對你後半輩子負責!”
趙倩立刻警覺:“別瞎說!我是讓他賠我整容費,誰要跟他扯什麼鴛鴦譜!”
話音剛落,病房門再次被推開——林大偉站在病房門口,右臂吊在胸前,肩膀的繃帶下還滲着血。他嘴角噙着笑,眼神卻深得像口井,讓人看不清情緒。
“背後蛐蛐我什麼呢?”他慢悠悠地走進來,每一步都帶着點瘸,卻偏偏走得像個巡視領地的狼,“賴上我就賴上我唄,我全盤接了。”
程琳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說:“我去給你們打些開水。”程琳一溜煙離開病房,留給二人獨處的空間。有些小氛圍,外人往往更能敏銳感知到。
趙倩耳根一熱,立刻嘴硬:“放心,你的人我不感興趣,準備好工資卡,以後按月給我打整容費就行。”
林大偉笑得意味深長:“工資卡都上交了,以後我找媳婦,怎麼跟人家交代?”
趙倩臉一紅,幹脆閉上眼睛裝死:“哎呦,眼睛酸,我累了。”
林大偉故作遺憾:“哦,那算了,本來還想跟你說金豐毅的事,既然你累了,我晚點再來。”
趙倩猛地睜眼:“等等!金豐毅抓到了?”
林大偉得意地挑眉:“一個不剩,全面抓捕歸案。”
林大偉語氣公事公辦地說:"現在就是對他涉案金額的梳理。"
趙倩想起劉建洲留下的那張紙,手指無意識地摸向枕頭底下,問道:“也就是說,金額越大,量刑越重?”
林大偉點點頭,又問:“你就不好奇他是怎麼被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