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台下的史万岁与鱼俱罗却不再对视了,只是静静的沉着头,自杨广下令之后,现场的空气仿佛凝滞了,悄悄的,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扎的人耳朵疼。
“咳咳。”这是杨广坐下后的声响。
宇文化及听到了,赶忙跨一步说:“史将军,鱼将军,请吧。作为我大隋的忠臣良将,一大把年纪了,圣令不可不从啊。”
鱼俱罗不言语,站起身来直直的看向宇文化及,重瞳凝在宇文化及眼上,后者对视一下就赶忙避开,这炽烈的重瞳仿佛伸出一把刀来,即刻要将他劈为两半。史万岁沉默着冲杨广叩了个首,决心尽下最后一份君臣之礼。
鱼俱罗唤来破阵乌龙戟与斜月三尖枪,飞身上了擂台,两杆兵器双手一立,看着史万岁等待他上来。史万岁还是上来了,尽管这是他第一次在战斗上萌生退意,只是这退一步也没活路,终究逃不过一个死。
“俱罗,你我二人同战数十年,不曾想今日何以擂台上去决生死。”史万岁也不苦着脸了,哈哈大笑着上了大雁赤台。鱼俱罗将斜月三尖枪掷给史万岁,后者伸手一捏,稳在手中不动分毫,“遥想当年,你我初次相识,我还是禁卫军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卒,你却已是开府仪同三司,我俩撞了一下肩膀,我还要叩首给你赔罪。”
史万岁摇了摇手指,大笑,“英雄不问出处,论起战功升迁,你可比我强多了。我又何曾想到当年我偶然遇到的军士,后来会成为并肩作战,驰骋疆场的同僚。第一次,平尉迟迥,我随梁士彦将军西门攻了两个时辰,久攻不破,难为之时,你却只为了传个军令,一个人硬是从东门连斩了四个猛将,杀破了城门,贯了整个城将西门打开。那一战你威名大震。”
鱼俱罗炸着灰白的短胡仰天大笑,“老史过谦了,这么些年你可从未夸赞过我!我自觉,扬名立万在突厥,突厥劫掠丰州,我见一个杀一个,看两个斩一双,从此突厥不敢塞上牧马。然,比起老史你来,我却只能算个土地公。当年二十骑灭一部的传说,天下谁人不知?你才真正的被突厥人敬若神明,杀得他们肝胆尽碎。”
“平高智慧,我打了七百多次战斗,翻岭越海,攻陷溪洞无数,却不料陷入敌军陷阱,困无方向,信使不通。那时恐怕全军上下皆以为我老史死了,没想到你竟然不顾危险,率军前来寻救我。”
“哈,你这么莽,我可不信你就这么轻易的死了。说来畅快,你我二人在涡醉湾就剩下三十个弟兄,却一路杀到了高智慧老巢。”
史万岁也聊的兴奋起来,仿佛这不是一个刑场,而是一个拜将授爵台。也许这个时候了,两个汉子才能掏心肺的相互夸赞赋情一番。“征突厥,卫边境,护百姓,保黎民。你在丰州,我在凉州,你在东北,我在西北,咱弟兄俩协同作战,杀得突厥那是片甲不留。还记得,那次,你我二人相约两匹马,杀了突厥一通,直击他们老巢!”
“好了好了,两位将军当这里是什么?莫非在向陛下炫耀功勋吗?”宇文化及忍耐不住二人,破口打断道。
“嘭”的一声,飞来一戟扎在宇文化及脑袋边的石柱上,宇文化及瞬时背后起了一身的冷汗,动也不敢动,但却故作镇静。“宇文大人,老朽年老体弱手滑了,还请大人将我的戟取下。”
宇文化及心中明白,此时的他不该生怒,于是捋着胡子微笑着回身拔戟。无奈双手使足了力气,戟却不动分毫,“鱼将军,非你的手滑,实乃这戟上滑的很。成都,将戟拔下递给鱼将军,将军还着急比武呢。”
宇文成都左手一拔,便将破阵乌龙戟拔出,带出几块碎石,砸在了宇文化及身上,痛的他咬牙嘶了一声。
杨广依旧吃着贡果望着台下,你看不出他是有神还是无神,仿佛这一切跟他这个天下无甚关系。
宇文成都将戟掷给鱼俱罗,鱼俱罗笑着对史万岁说:“老史,今日一战,在所难免。”
史万岁立起斜月三尖枪,“俱罗,你我同僚几十年,未曾一战过,今日陛下给了你我这个机会,你我二人便不留力了,也让陛下与天下人看看,我们这些老迈的将军依旧可开三石之弓,舞下日月宝刀。”
言罢,二人皆不再废话。鱼俱罗挥舞着破阵乌龙戟,史万岁挥舞着斜月三尖枪,“锵”的一声冷冰冰的对撞,揭开了二人大战的序幕。
鱼俱罗使出“江月渡”,这是传承西楚霸王项羽的破阵霸王枪法,但霸王枪只有残卷,不知真伪,于是他又将历经多年战事经验总结研究出来,名为“江月渡”,一共十六式,招招力沉猛绝。虽多年未曾使出,但拿起戟来便行云流水。
史万岁的斜月三尖枪也舞的生风,让在场的围观者惊呼一番。单雄信也不例外,与秦琼对视了一眼,“莫非这就是史万岁的家传枪法,三星飘云枪。”
二人打了一百多回合,依旧决不出胜负,并未疲倦,倒是越战越畅快。
鱼俱罗飞身扬戟,使出一招“踏星背江”,用力劈下,戟扬的很慢,但变速后落得很快,史万岁有些措手不及,以往他都是见鱼俱罗使这招杀敌,看似简单的招式,不曾想亲自感受却如此的诡异,他赶忙抽回三尖枪,弹开破阵戟,但戟的力度实在太大,硬是将史万岁撞退到了擂台边缘,史万岁脚步一踩,将力道稳住,众人看去,被踩的石台已经洼陷的碎了。
“好戟!”史万岁大喝一声,随即翻身过去,连使两招“弃月投云”“拨云穿山”,前一招既可为实招也可为虚招,这次史万岁使了个虚招,引得鱼俱罗拎枪架过去,却不料史万岁随即变招,瞬间翻身往他空虚的身段打去。鱼俱罗大感凶险,但照应不到,只能侧过身子尽小的挨下这招,虽是避开了五分之三,但他依旧被震得五脏一痛,连连退到了擂台边缘,眼见就要落下擂台,身子已经出了去,只剩脚尖点在台上。
台下看客惊呼一声,都觉鱼俱罗已经输了,谁知他一个燕子兜身,靠着点在台上的脚尖划力,又转了上来。抿嘴一笑,他挥舞着破阵戟又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