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陈洁皱着眉头说,“张涛你别大惊小怪的,你没看到吗,刚才跑过去的那个就是个小孩。”
“小孩?你确定吗”我满脸狐疑地说,有些不敢相信。“难道我的眼睛和视力现在不行了吗?我刚才分明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小怪物,就那么嗖的一声从我脚边窜了出去,吓了我一跳呢。”
“可是那的确就是个小孩啊。”陈洁看着我,似乎已经不再惊慌,而且神色从容地样子。
“陈洁,这也挺奇怪啊,这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个金发碧眼的小孩在这里?让我想,我可是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啊。”我重新回到院子里,陈洁在身后跟着我,看着院落里黑漆漆的灵棚和或明或暗的角落,却再也找不到刚才那个飞速逃窜的身影。
“张涛,你现在站在这里别动,我一个人过去,你瞧,我好像看见这个小家伙了。”陈洁侧过脸看了看我,把食指竖在嘴唇边,示意我先不要说话。
然后,陈洁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往阴影处的角落里走,一边轻轻招手让我也过去,我连忙跟上她。我们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蹑手蹑脚的,一起走到院子角落的柴堆前,才停下脚步,陈洁挺直身体,用手指着柴堆里面。
说实话,我完全不知道陈洁是怎么看到的,在我眼里这就只是个柴堆,黑漆马虎的,我甚至直到此刻站在柴堆前面,仍然什么也看不出来。
可是陈洁就不一样,只见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掀起盖在柴堆顶上的一块木板,然后轻手轻脚、笑盈盈地看着里面,柔声说道:“没关系啊小朋友,我和这个小哥哥都不是坏人,你不要害怕了赶快出来吧。”
听陈洁这么说,我也皱着眉头凑上去一看,原来躲在柴堆里的真的是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就躲在柴堆的缝隙里,眨巴着眼睛怯生生地朝外看着我们呢。我不禁笑了,哭笑不得地看着陈洁,“陈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猜到吗?我可是没这个能耐。”
这时候,陈洁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轻轻摸着女孩的头发说:“小姑娘啊,你既然躲在王大夫家的院子里,那么你能告诉我这个王大夫去了哪里吗?你的爸爸妈妈又在哪里?还有啊,你这么一个外国小姑娘,为什么会在这个偏僻空洞的小院子里,还躲在角落里的柴堆呢?这中间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了什么吧。你能告诉我吗?”
听到陈洁啰里啰嗦这么一问,这个小女孩忽然就从柴堆里钻了出来,我们一看,这小姑娘的样子只有十一二岁,身上穿得很随意,就是一件黄色外套、蓝色牛仔裤和粉色球鞋,怪不得刚才我看见了一个黄色影子从眼前一窜而过呢,可是她的衣服裤子都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不免令人起疑。
这小姑娘很奇怪,只见她转过身子,就那么摇摇晃晃的,仿佛有些神志不清,朝灵棚的方向走过去,我往前赶了两步,又追问了她一句:“王大夫在哪里啊?”
听到我说话,这个小女孩马上停下了脚步,晃晃悠悠地转过身来,就那么远远地站着,然后招手让我们走过去。在王大夫家的院子里,昏黄的灯光烛火之下,我看到这个小姑娘的身体虽然显得有些瘦削单薄,但是眼神却很凌厉。
说来也奇怪,这个小姑娘看到我和陈洁开始跟上她的脚步,她就又开始一步一顿地朝着院子里的灵棚走过去,我们都能看得出来她的脚受了伤,而且走起路来也颠簸得很厉害,但是她看起来真的很勇敢,虽然脚很痛但是依然一瘸一拐地坚持往前走,眼神很坚毅。
就这样我和陈洁跟着这个小女孩在王大夫家的院落里绕了一大圈,一直走到了黑色灵棚的正面,直到这时候我们才发现:在空无一人的灵棚中的地面上,有一张夹着黑白照片的玻璃镜框被摔得粉碎,而照片里的人,我依稀记得正是王大夫。
虽然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我们在王大夫家里这个空无一人的院落里都感觉有些慎人害怕,可是这个小女孩看上去却似乎胆子大的出奇,她毫不犹豫地,就走到那口红蓝双色描画雕饰的柳木棺材跟前,伸出右手拍了拍木板,然后转过身子看着我们,仿佛很吃力地张大嘴巴,有些结结巴巴地说:“王……王大夫。”然后伸出手臂指向自己,吞吞吐吐地说道:“莉……莎。”
看到此情此景,我和陈洁不禁面面相觑,我忽然惊讶道:“这个小姑娘说的到底什么意思,难道王大夫真的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我们不禁神色骇然地将目光投向黑色灵棚中间的柳木棺材,“难道这口棺材里,躺着的就是王大夫!”
原来这个小姑娘就叫做莉莎,这时候,她看了看我们,然后显露出分外忧伤的眼神,接着又像是非常难过地,缓缓地摇了摇头。
看到她这个样子,陈洁有些于心不忍地叹了口气说,“莉莎呀,王大夫家里都没有人了,你一个小姑娘呆在这里怪可怕的,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三个人先去这个大哥哥的家里吃点东西,你看好不好,你一个人呆在这个乌漆嘛黑地院子里,我想你一定是饿坏了吧。”
陈洁倒是有主见!她跟小莉莎说完以后,也没有问我是什么意见,就二话不说地拉着莉莎的手慢慢地往我家里走去,当然我也没有想到她的记性还真不赖。就这样,在这个漆黑而苍茫的夜晚,陈洁和莉莎在前面径直向前走,而我却一脸茫然地跟在了她们的身后走着;既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兴奋和好奇。
“莉莎!”令我和陈洁感到吃惊地是,我们一进门,张梅就高兴得冲过来抱起莉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满脸的喜悦和兴奋,“欢迎你来张梅姐姐家里,你能来我们家里,我可真是太高兴了。”
大概都是在一个村子里住,所以张梅和莉莎才会显得这样熟络吧。
想着莉莎还饿着肚子,陈洁连忙对张梅说:“小梅呀,还是麻烦你给莉莎再做点好吃的吧,你可不知道,王大夫家的院子里空落落的,就摆着一个黑色灵棚和一口棺材,这小莉莎没吃没喝的,就在院子里东躲西藏的,多可怜啊,你赶快去弄点儿吃的吧,可别把我们的小莉莎跟我一样给饿坏了。”
听到这句话,我不禁又羞愧又可笑,苦笑着对她说:“陈洁啊,看来今天坐了一整天长途车,确实把你给饿了个前心贴后背,肚子也咕咕叫了吧?听听,刚才不承认,直到现在才说实话了吧。”
听到我这么说,陈洁马上转过头来,朝着我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个快乐的鬼脸,然后撇着嘴说,“哼!本来就是啊,张涛你可不知道,今天坐了一整天车,闷都闷死了,尤其是下午的时候,我坐在班车那个痛苦啊,确确实实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可是您呢,我一个可爱女生饿着肚子忍着痛苦,就这么陪你坐了一整天长途车,可谁叫你长了个榆木脑袋,既不知道队伍嘘寒问暖,也不知道关心一下我呢。”
听到陈洁这么说,我不禁撇着嘴,无可奈何地笑着说:“今天的事情真的对不起啊陈洁,我答应你,以后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一定好好照顾你,绝对不会让你再饿肚子。”
“行了吧张涛,我看你呀。”陈洁捂着嘴巴笑着说,“我看你还是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饱以后再说吧!再说了,我是个女孩子啊,就算是饿一饿也没关系的,而且还能减肥呢,刚才说的事情开玩笑归开玩笑,可是今天的事情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听着我和陈洁在一起啰里啰嗦、嬉皮笑脸地说了一大堆,小莉莎却一直歪着脑袋听我们说话,听到最后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接着她朝我笑了一下说:“哥哥……哥哥,我……我要吃饭。”
听莉莎这么说,我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然后对陈洁说,“这会张梅正在做饭,陈洁你先帮这个小妹妹洗把脸吧,你看她也太脏了,整个脸上全是污垢和沙尘,看着脏兮兮的。”
陈洁就轻盈地站起身,拉着莉莎去脸盆那里洗脸,没一会儿,我看着莉莎一下子漂亮了很多,顿时感觉她变得可爱起来。
“张梅,你怎么会认识莉莎这个孩子呢?”就在莉莎狼吞虎咽地抱着饭碗吃面的时候,我这样忍不住问张梅。
“你们可不知道,莉莎这小姑娘特别可怜。”等到莉莎吃完,摸着肚子心满意足地坐下来,张梅就收拾好碗筷,然后坐在莉莎旁边,摸摸她的小脑袋说,“我们的小莉莎呀,可是王大夫在咱们石头村后面的狗娃山捡回来的,你们看,莉莎这孩子的衣服打扮是不是很时髦?村里人都说她的爸爸妈妈应该是国外的有钱人,不然也不会跑到这万里迢迢的地方来旅游吧。只可惜,钱再多又能怎么样,万里迢迢地跑到这里,然后把宝贝女儿给丢在这里,这像什么回事么,简直是得不偿失啊!”
“不对呀张梅,我记得咱们石头村后面的狗娃山上有狼,还有黑熊,这个莉莎的父母还敢跑到这里带她去旅游,是不是疯了?”我摇摇头,有些痛心疾首地说。
“对呀哥哥,我也是这么说啊。”张梅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地说:“你知道吗,就连王大夫平时去割药草,也只敢白天过去啊,可是这个莉莎啊,我就听王大夫说是在早上捡到的,你们猜怎么着?王大夫发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啊,她正拿着木棍和狼搏斗呢。”
“不可能吧!这个小莉莎还能和狼搏斗?我的天哪,简直是难以置信!”陈洁用手捂住嘴巴,不可思议地说。
“就是这样的,应该是这样。”张梅点点头说,“在我老爸刚受伤的时候,我去王大夫家看见莉莎,反正王大夫他就是这么解释的。”
“不……是这样的。”这个时候,莉莎忽然抬起头,缓慢地摇着头,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说:“其实,不是……王大夫救了我,而是,我救了王大夫。”
听到莉莎这么说,我忍不住笑了,侧着脸对陈洁说:“陈洁你看,莉莎这孩子已经吓坏了,这会感觉都有些神志不清的。”
陈洁瞪了我一眼说,“什么呀!张涛你别瞎说,要知道莉莎这会可听着呢,你说这些话让孩子听见好吗,简直是欺负我们莉莎小姑娘么?”
“唔,我知道了。”我看着莉莎,看着她洗干净的侧脸,赞叹道:“你们可别说啊,这个莉莎的模样还真是可爱啊,我猜她长大后一定是个大美女。”
“那肯定是啊。”陈洁也跟着说:“你看小莉莎的眼睛大大的,皮肤也很好,等会我和张梅给她洗个澡,把衣服给她洗一洗,保准明天变成一个小美女。”
这时候莉莎像是完全听懂了,也转过头来说:“谢谢……姐姐。”然后朝着我们微微一笑。
可是我们说了这么久,老爸还在迷迷糊糊地睡着,我掀开被子,仔细地检查了他身上的所有伤口,气愤地说:“陈洁、张梅你们两个先休息一晚,明天到县城看完病,我一定去李老汉家里,和他那两个儿子评评理,看看这个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别去了,哥哥。”张梅叹着气说,“李老汉那两个儿子他们平时根本就不在,一年四季啊就是天南海北地到处接工程,揽些杂活赚钱。说到底,那天老爸也就是到处借钱然后借到李老汉家里了,谁知道那天他那两个宝贝儿子刚好回家给碰上了,结果二话没说,劈头盖脸给laob就是一顿,然后把老爸扔出了院子。”
“借钱?叔叔去借什么钱了?”陈洁忽然问我,满脸诧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