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吴局的电话，江晓峰并不意外，吕清源在他这里受了气自然是要找人告状的。他没做过什么，并不害怕，只是每次为这些事情虚耗大把时间，他觉得不值。

吴局的办公室在另外一栋楼，冬天黑的早，走廊里早已亮起莹白的灯光，这白光在夏日里会有清凉之感，在这冬日里却显得有些单薄了。

江晓峰穿过走廊来到吴局所在的楼层，吴局的办公室在最里面一间，据说那是整个局里风水最好的地方，凡是在那间办公室呆过的人，无一例外都会高升，所以传言都说吴局迟早会去省厅。

手机在口袋里发出轻微地振动，江晓峰心里有事，拿出手机看都没看直接按了接听键。

“是晓峰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江晓峰的心狂跳起来，他停住了脚步，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把电话拿到眼前，屏幕上闪动着两个字，竟真的是付雪。

在知道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她还会给他打电话，这是要亲自宣判他的死刑嘛？江晓峰眼睛里热意上涌，似有石块紧紧地堵在心口，一时竟无法发出声音。

电话里再次传来付雪的声音，他只得把电话放在耳边艰难出声，“是我。”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艰涩无比，两个字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想他真是个懦夫，竟不敢面对这个已知的结局。

“你的任务做完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付雪的声音很是轻柔，跟他预想中的不一样，她不是应该伤心或者愤怒的嘛，而且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艾伦并没有把事情告诉她吗？

“还没。”他不知道艾伦是怎么跟付雪说的，只能先顺着付雪的话往下说。

“是不方便跟我多说嘛？”付雪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那你先忙吧，有空的时候报个平安，不要让我担心。”

“好。”江晓峰峰不敢多说，鼻子酸酸的，他怕声音会出卖他的情绪，

“那保重，想你。”

“嗯，我也想你。”

挂上电话，江晓峰竟觉得背上出了一层薄汗，他这样算是什么，又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缓刑期，明知道这是自欺欺人，可他愿意这样欺骗自己，只要付雪不说分手，他绝不会是先放手的那个人。

他在走廊里站了好一会，等心情平复才敲开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与江晓峰猜想的一样，吕清源果然是去吴局那里告了他一状，而且这一次的罪名比较严重，说他对省厅专案组心怀不满，恶意隐瞒与案件相关的重要证据，越权查案等等，照他的说法江晓峰简直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吴局态度平和，反倒没有上次那么激动。

江晓峰也挺平静，对于这种情况他本就有了心理准备，他把当时收到江先生快递的前后经过跟吴局详细说了一遍，也把他后来知道的江天健的用意跟吴局说了，说白了这就是江天健的一个圈套，之前是用来对付魏心琰，现在则是用来对付自己。

“我相信你说的话，只是我相信没有用，那个吕清源不相信，一定要让我给个说法。”吴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您不觉得奇怪吗？那个寄件回执只有江天健手里有，吕清源为什么能拿到？”

“他倒是说了，是李严收到了一个陌生人发来的短信，李严找了他，说是怀疑短信是江天健发过来的。”

说起这个吴局心里很是不爽，有什么事情李严应该先来找他商量一下，至少先搞清楚情况，再决定是不是要去找吕清源，而不是这样冒冒然地跑过去，弄得这件事情难以解释清楚。

江晓峰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李严今天是先来找过他的，如果真的只是一个回执这么简单的事情，他是完全可以直接问他的，不至于会纠结那么久，三过办公室门而不入。 这也不像是李严的为人，他现在是副局长，也算是久经官场的人，这点官场的常识还是有的。

吕清源再是省厅的人，也不是李严的顶头上司，事情办完他就要离开的，他的顶头上司是吴局，怎么着他都不应该越过吴局直接去找吕清源。这样的做法是官场大忌，他不会不明白，所以这其中的缘由绝不会是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而且只是一个回执，他们是如何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东西的？听吕清源的口气，他分明是认定了里面的东西是与案件有关的证据，这又是谁告诉他的？

江晓峰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了吴局，吴局思索了一会。

“确实是有点古怪，这件事情你们写个情况汇报上来，我自会去跟吕组长解释，你自己小心不要再让他抓住什么把柄，真出了事我也帮不了你。”

看到江晓峰要走，吴局叫住了他，这事还真是有点不知道如何开口，可一想到吴桐那可怜巴巴的模样，他的心又软了，这儿女都是债啊，自己也就豁出去老脸，成与不成，她都不能再说什么了。

“晓峰啊，我还有件事想问问你。”吴局轻咳了一声，“你现在和我家吴桐是个什么情况？”

江晓峰的脑袋“嗡”地一声，他竟把这个茬给忘了，吴局不仅是他的领导还是吴桐的父亲，他和吴桐之间出了这样的事情，于情于理他都得给吴局一个交代。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酒后无德做了错事，您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不管这件事的起因为何，吴桐在这里做了什么手脚，他总不能把责任推给一个姑娘，这不是他的性格。

对于江晓峰主动认错的态度，吴局还是比较满意的，这才是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

“晓峰啊，我知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小桐那孩子我了解，如果她不是心甘情愿这事根本就不会发生。本来你们孩子间的事情我不该掺和，可小桐毕竟是我的女儿，希望你能体谅一个做父亲的心。”

江晓峰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他还没明白吴局的用意。

“你我是了解的，聪明能干，前途不可限量；我家小桐，那也是不差的，长相就不必说了，对你也是一心一意，我们两家也是知根知底的。既然事情已经出了，我看不如你们就在一起吧，我想你父母也会同意的。”

江晓峰抬起头来，有点惊讶地看着吴局，他以为吴局会责怪他，没想到他竟会如此说，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吴局，我知道吴桐很好，可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我知道，可你想想以付雪那种清高的性格，她知道了你和小桐的事，还会跟你在一起嘛？”

“我不知道她会如何选择，只要她一天不跟我分手，我是不会先离开她的。”江晓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复又睁开看向吴局，“我心里有付雪，这样对吴桐也不公平，她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

“你先听我说完。付雪小时做过那样的事情，你和付雪在一起，就不可能再往前一步，甚至连现在的职位也保不住，你忘了你做警察的初衷吗？你还能实现你的理想和抱负吗？这次的事情不管是天意也好还是人为也好，我觉得对你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你应该往前看。你如果和小桐在一起，她会是你的好帮手，你的理想就是她的理想；而且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就像我的儿子一样，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有什么风雨也可以全力为你遮挡。”

看到江晓峰张口欲言，吴局挥手止住了他。

“虽然我这么说有点自私，可我只想我的女儿幸福，希望你能理解。你不必急于回答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明天再给我你的答案。”

吴局说完示意江晓峰可以先回去了，如果让江晓峰现在回答他，一定不是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爸，晓峰哥会同意的吧？”吴桐从里间走了出来，脸上红红的，有点兴奋又有点期待，她刚才一直躲在办公室里面的休息室里。

“别想的太好。”吴局看着兴奋的吴桐，顺手地浇了一瓢冷水。

可吴桐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她想着刚才江晓峰的话，他是不会先离开付雪的，那如果是付雪要离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