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医生，付医生。”姜妮叫了两声，付雪茫然地看着窗外，对她的声音毫无反应。

她吓了一跳，付医生最近是怎么了，总是精神恍惚，前几天竟然在开会的时候走神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她伸出手在付雪的眼前晃了晃，声音更大了一些，“付医生，付医生。”

这一次付雪的眼神终于聚了焦，看到了焦急的姜妮，她伸手按了按额头，“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这是杨院长让我拿来给你的。”姜妮将手里拿着的一份资料递了过来，“从外地转院过来的那个病人，下午的手术时间已经定了，杨院长说这是病人之前那家医院的治疗记录，让你再好好研究一下，确保下午的手术万无一失。”

“好。”付雪接过资料，收起了心里的百转愁肠，把全部精神集中在了眼前的资料上。他们做医生的都这样，不管自己遇到再艰难，再痛苦的事情，一有病人就会自动切换成敬业模式，现在也只有工作才能让她暂时忘记心中的烦恼。

虽然会诊的时候这个病人的情况她已经了然于心，但是之前的治疗记录还是需要仔细研究一下，以防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付雪全身心地投入眼前的病案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她放下手里的资料深吸了一口气，所有的情况都已做了预案，只要按着既定的方案做好每一步就可以了。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离手术时间还早，尽管毫无胃口，也还是需要去食堂吃点东西补充体力，要不然无法撑到手术结束。

办公室外的走廊里静悄悄的，这个时间除了值班的人员，其他人应该都去了饭堂。

玻璃窗外是高远的蓝天，上面挂着一轮白色的太阳，冬日的阳光看着明亮，却也不会带来多少温暖。不知道是谁没有把窗户关严实，白色的窗帘时不时地被风掀起一个小角，外面清冷的空气吹到了走廊里，提醒着她现在还是一个冷酷的冬天。

“付医生。”一个声音从付雪身后响起，付雪的背一下子绷得笔直，这个声音她记得，是吴桐的。她曾经是吴桐的主治医生，吴桐住院的那段时间她们也算是朝夕相对过，想不记得都难。

付雪并没有停下脚步，她现在并不想见吴桐，她怕情绪波动太大会影响下午的手术。但是吴桐并不想要放过她，她快步走上前来，拦住了付雪的去路。

“你想做什么？”付雪冷冷地看着吴桐，眼前的吴桐显得有些憔悴，两只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哭过，付雪微微意外，如果那张照片是真的，她现在应该容光焕发才对。

“我，我昨晚发给你的照片看了吗？”吴桐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着嘴唇问了出来。

付雪的手在医师袍里握成了拳头，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失态，她不想跟吴桐在这件事上纠缠，眼前这个人她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你站住。”吴桐看到付雪要走，伸出手臂再次拦住了她，“我知道你肯定看过了，我现在已经跟晓峰哥在一起了，你离开他吧。”

“这是江晓峰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面对付雪怀疑的目光，吴桐莫名的有些心虚，但语气却显得强硬，“当然是晓峰哥的意思，他不好意思亲自跟你说，所以让我来的。”

“是嘛？”付雪直直地盯着她，那目光不带一丝温度，仿佛能把人冻住，“可是你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信，如果真是江晓峰的意思，让他自己来跟我说。”

付雪推开吴桐，径自往前走去。

“你为什么非要缠着他。”吴桐在她的背后提高了声音，“你知不知道跟你在一起，他就什么前途都没有了，你为什么非要害他？”

付雪的脚步顿住了，吴桐追了上来。

“江晓峰和我在一起会害了他，你是什么意思？”付雪神情有点茫然。

“你小时候做过的事情，晓峰哥已经知道了，如果你坚持和他在一起，他就什么前途都没有了。你非要逼他在你和前途之间做出选择嘛？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最近有多痛苦？”吴桐咬了咬牙，索性把事情挑明了

“我小时候做过什么事情？”

“你还装，你自己做过什么你不知道？非要让我说出来嘛？”吴桐脸涨得通红，她怎么还能在她面前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我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麻烦你告诉我。”付雪平静地看着她。

吴桐怒火上涌，她明明做过那样的事，为什么还在她面前扮得好像一个天使，一副纯洁无辜的模样，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故意来挑事的坏人。

“你小时候杀过人，你的继母就是被你毒死的，你是个杀人犯！”吴桐不管不顾地吼了出来。

“啪嗒”有东西掉落的声音传来，姜妮张着大嘴站在她们身后，后面还跟着几个小护士，个个一脸震惊的表情。姜妮手里的托盘掉落到了地上，托盘上面的盐水瓶也随之一起摔下，玻璃瓶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划破了医院的宁静。

有人听到动静已经在往这边走，这刺耳的声音惊醒了吴桐，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是疯了吗？怎么能把这件事情当众宣扬出去，也许她确实是疯了，自从看到江晓峰请调报告的那一刻，她就疯了。

事情与她当初预想的越来越不一样了，难道真的是她错了？不，她不甘心，所以她才过来找付雪，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本来只是想要跟付雪好好谈谈，让她知难而退，怎么会忽然就失控了，这要是让吴局和晓峰哥知道她就死定了。

她心里莫名慌乱起来，不敢去看付雪瞬间变得毫无血色的脸，也不敢去看小护士们惊异的目光，逃也似地离开了医院。

付雪不知道自己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了多久，旁边不停地有人走来走去，似乎有很多人在跟她说话，她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脑子里只是反复回响着吴桐说的那句“你是个杀人犯，你是个杀人犯，你是个杀人犯...”

不是没有察觉到江晓峰的异常，现在想来他的异常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那天他问她小时候的事情，她并没有回答他，不是刻意隐瞒，只是不愿回忆。原来那天就有人告诉他，她是个杀人犯了吗？他就是因为这个，才每天早出晚归躲着她的吗？他就是因为这个，才会跟吴桐在一起的吗？

他没有直接来问她，是怕伤到她，还是怕伤到他自己？他说过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耳朵听到也不一定是真的，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当面去问他，让她相信他。

可他却没有来问她，他竟然不相信她。

一想到江晓峰不相信她，付雪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窒息的感觉如潮水汹涌而来，把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脑子里的“嗡嗡”声一直响个不停，一个严厉的声音传进了付雪的耳朵，周围的人声尽数散去，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杨院长。

“你还好吗？”他蹲下身来，与她的眼睛平视，她看到那眼睛里没有惊异，只有关切，那眼神暖暖的，竟让她鼻子一酸，她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不要去理会别人的闲言碎语。”他在她肩头拍了拍，“你去准备一下，一会手术就开始了。”

“杨院长。”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睛里是一片悲哀，“我做不了手术了。”

杨俊逸心头一惊，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付雪从来不会因为私情而耽误工作，这一次竟然严重到如此地步了！

付雪惨然一笑，把手举到了杨俊逸面前，那双她曾经引以为傲的手，正微微颤抖着，虽然这颤抖并不剧烈，但无论她怎样努力都停不下来了，这样的手是无法拿起手术刀的...